苏染正在亭子里学投壶。
唐翼和苏栩苏桦坐在亭中的石桌旁烹茶论诗文;年龄最小的苏桓百无聊赖地倚在美人靠上打哈欠,他喜欢舞枪弄棒,一听到诗啊赋啊什么的就忍不住想睡觉。
苏染终于投进一枝,兴奋地叫道:“翼哥哥,二哥哥,四哥哥,你们看,我投进去了!”
几人同时侧过身来,连苏桓都睁大迷离的睡眼,看了过来。
然后,齐齐怔住了。
苏染后知后觉地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一阵清风拂过,畅风亭外的两株百年老樱花落如雨,苏棠踏着满地落樱娉婷行来。
她身姿曼妙,体态婀娜,恍如樱花仙子现世。
苏染的心咯噔一声,急忙去看唐翼。
唐翼已长身玉立,招呼了一声:“三妹妹来迟了。”
苏棠回礼,笑道:“衣裳皱了,回去换了一件。小妹来迟,还望诸位兄长弟妹莫怪。”
苏染将手中的箭矢塞到丫鬟手里,欢叫着跑过来挽住苏棠的胳膊,拉她过去看她的成果:“三姐姐你可来了,你快看,刚刚翼哥哥教我投壶,我已经投进去一支了!”
苏棠隔着苏染向唐翼微笑颔首,跟着苏染过去了。
苏栩笑道:“家妹忒活泼了,让三郎见笑了。”
他比唐翼年长,故而称他为三郎。
唐翼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少女的背影上,笑道:“二兄过谦了。”
唐桓挑挑眉——俩人说的分明不是同一个人。
苏染拿着箭矢让苏棠投壶,苏棠扫视一圈,没寻到苏柔的身影,问:“四妹妹呢?”
苏染嘟了嘟嘴:“刚过来就说头晕,已经回去了。把我孤零零一个人扔在这里,好没意思!”
苏棠睨了她一眼,举着箭矢略微瞄准,手一扬,箭矢应声落进壶里。
苏染张大嘴巴,不敢置信:“三姐姐,你什么时候学的投壶?”
她不是一直吃斋饭着素衣,过着苦行僧式的日子么,怎么会学这些闺中游戏?
苏棠笑了笑:“小时候学的。”
小时候,她和阿槿爬山上树,无所不为,曾被祖母戏称浣花镇双霸。
那时候苏染被拘在大房后宅里,跟她的姨娘学弹琴学跳舞,学她姨娘能教她的一切技能,与苏棠没有什么交集。
自然,苏棠会什么,苏染也就不得而知了。
苏染笑道:“姐姐真厉害,这么多年不玩,还能一投即中。”
苏棠把手中的三根箭矢一并投进壶里,回头去找苏果和苏朵。
两个小姑娘正在樱下树下咕咕哝哝地商量着什么,听到苏棠的声音,阿果率先跑过来,拉着苏棠去樱花树下看她的新成果。
苏棠走过苏染身边时,轻声提示了一句:“听说妹妹琴艺超凡,何不抚上一曲,以助谈兴?”
她的目光往苏栩唐翼那边瞥去。苏染的眸子果然亮了。
苏果拉着苏棠去看的,是她和苏朵两人收集的樱花。
“晒干了做个樱花枕,晚上枕着睡一定香香软软的。”苏果说。
苏棠耐心地陪着她们收集樱花,还给她们支招:让丫鬟婆子收集各园子里的花瓣,晒干了混在一起做枕头,不就成了百花枕么。
苏果拍手叫好。
苏朵也表示赞同:做好了奉给祖母一个。
小冯氏在旁干着急,想劝又怕得罪苏棠,不劝又怕惹出麻烦自己又要担责。
苏棠劝她不必忧心。她们是这府里的主子姑娘,只要不把这园子给拆了,就没大事。
小冯氏用帕子拭了拭鼻翼上的汗,反反覆覆就一句话:“这使不得,这是老太太的园子。”
苏棠忽然明白过来。
小冯氏内心深处的自卑不仅仅源于她是继室,她还是庶房的继室,她教养的两个继女与老太太并无血缘关系。
而她能嫁进来得益于苏老太太的恩典,因此她更要谨言慎行。
讨好老太太之余,还要维系好四房与各房的平衡。
她希望两个女孩儿也能像她一样,尽量低调安静地活在角落里,不引人注目,更不能招惹是非。
苏棠颇为无语。
看着小冯氏简素到能称得上寒酸的装扮,不认识她的人,恐怕会以为她是哪房的管家娘子——还是颇不得主母欢心的那种。
幸而小冯氏性情温柔,肤色白皙,能把老气的棕褐色也穿出温婉恬静的气质来。
看着小冯氏那张嫩如羊脂的脸,苏棠忽然意识到,她这位四婶婶今年也刚过十八,只比自己大两三岁而已。
所有规劝开解的话都堵在咽喉处,噎得苏棠眼眶微红。
“四婶婶放心,这是我的主意,出了事自然有我担着。”苏棠拍拍小冯氏的手,当着她的面吩咐下去,让丫鬟婆子们捡了干净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