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声，茶盏重重放下，指节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在这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脆。
百里旭心知经过这几日的沉淀，他的怒火已沉至心底，许多问题也想透彻了，倘若用外界传言的畏罪自杀那一套，他手边那茶盏便要朝自己脑门砸过来。他向他走进一步，低下身子缓慢而清晰地说，“是臣弟让人去做的。”
百里烨虽早已想到，面上仍不禁显出诧异，只听他继续说，“外人皆道皇兄您杀伐果断，臣弟却认为您是心慈手软，顾念情分。您给他人留退路，殊不知这退路将来会成为对方横在您面前的路，对安王来说正是如此。皇兄想过没有，安王天资聪颖，又能韬光养晦，这段时间更是受父皇瞩目，百官称赞，他已然成为您争夺太子之位的强劲对手，这样的人还留得住吗？”
百里旭恨铁不成钢的一声叹息，直击百里烨的心底，他扬起脸，紧紧盯着他，脑子里飞速旋转着，在自己禁足的这些日子里，朝中的风向当真是变了吗？
“皇兄可能还不知道，此次父皇命我协助礼部与东旭交涉，商议的便是百里玥与宁王府公子宁珏的婚事。”
百里烨微微一愣，又冷下脸来，“这与我何干。”
“皇兄且想，这桩婚事谁会从中获益？”
百里烨先是不以为然地接口道，“东旭是我母后的母家，这联姻自然是与我有益。”话毕心念一转，若百里玥嫁过去，此后百里安在东旭岂不是多了一个靠山？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却仍是撑着面子说，“他在我舅舅那里能讨到多少好处，何况南浔有汐儿，必然是支持我的。”
百里旭斟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耐心给他分析道，“那宁光绪膝下无子，宁珏娶了穹华公主，朝中一脉官员定会迫使他日后将皇位过继给他，作为东旭皇后的百里玥会支持谁，该是显而易见了。而南浔举国安逸成性，论国力也远不及东旭，这番盘算下来，皇兄可还如先前稳操胜算？”
百里烨大手一档，制止他在继续说下去，浓黑的眉毛高高挑起，他只当百里安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谁知在这天真外表下竟是这般暗涌深藏，想来真有些后悔这回没能除掉这个祸患，故而对百里旭的自作主张也就宽恕了许多。然而他毕竟借了他的刀，拂了他的脸面，口中不轻不重地斥了他几句，“即便如此，你就能肆无忌惮地越过我做事吗？你这是让我做了活靶子！”
“臣弟当时也是突然起意，来不及向皇兄禀告，只想抓住时机替您出去心头大患。且皇兄正处禁足期内，这事涉及皇子任何事都不敢妄言，等风头一过，便永远只是个失足溺水的事儿了。”百里旭垂下的脸孔忽而抬起，眸光变得阴冷，哑着嗓子说道，“谁曾想百密一疏，竟让那百里明澈给救了，坏了咱们的大事且不说，若是让他追查下去，极有可能会瞧出些蛛丝马迹。”
“你的人被发现了？”
他摇摇头，“那倒没有，是个新面孔，做事也谨慎，他在石林里造下林嬷嬷缢死的假象后，守了半个时辰才离去。那时明澈还没赶到，臣弟起初也没相通百里安为何没有溺死，也是这几日才打探到，是月华宫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路过救了他。”
“不论如何，林嬷嬷的家人是不能留了。”百里烨想了想说道，“不过看明澈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料他也查不到什么，只是坏我大事可恶至极，日后定要寻个机会连他一并除了去。”
“皇兄错了。”百里旭垂下眼帘淡淡一笑，“他远比你想象中要难缠得多。”
虽然没有过多接触，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百里明澈，他绝不像表面那般放荡不羁，即使走近也无法完全看透，那是一个在百里安这样的年纪就能玩一手欲擒故纵，甚至不惜以自损来换取一击
即溃的狠人。他早已领教过他的实力，也因此心存戒备，视之为自己的对手。
夜幕低垂。
云中郊外乡间，一户小宅门外响起一阵低沉而急促的敲门声。里屋的女人是刚嫁进的新妇，惊醒后一脚将男人踹下了床，“快去看看啊，睡得跟死猪似的。”
男人强撑着眼皮应了声，胡乱披件外衣摸黑走了出去，打着哈欠问是谁。却半晌也没听见回应，只隐约闻及门外有窸窣骚动之声，刚要转身回屋，又听见几声敲门，他不耐地一把拉开大门，登时有两个高大的身体朝自己迎面扑来，吓得连连惊叫，“有鬼，有鬼啊！”
待这两具身子砸在地上，他面前才露出一个身影，在这暗夜中如鬼魅般令人生畏。
“娘子…娘子…”
修羽也没想到他竟没出息地求助内人，一把提起衣领将他倒转面向自己，“你可是林嬷嬷的儿子？”
“是…是…大人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修羽啐了一口，将他母亲的荷包砸在他脸上，见他抖抖索索蹲地上捡起来看了又看，面色由震惊转为哀伤，便知他是知情人。
其实当日林嬷嬷借差事出宫回家一趟，给了儿子一叠银票，足以满足他求娶倾慕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