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的男子年岁不大,有着狭长含笑的丹凤眼,鼻若悬胆,明溪一见便觉得十分亲切,她的视线黏着在画卷上,在五官上来回梭巡。
她的手指触摸到画像男子尖俏的下颌,“这里变了,他以前虎头虎脑的......”
有梨树花瓣悠然飘落,落了明溪满身,她的唇角带着恬淡的笑意,梨涡若隐若现。
齐沐白负手而立,想起昔日在京城诗会,总有学子喜欢画花下仕女图,他却总是兴致寥寥,觉得过于轻浮媚俗。
但今晚月色轻柔皎洁,少女对着画卷展颜,眉眼柔和,花残但暗香更甚,倒是有几分活色生香的韵味。
齐沐白很清楚他心中并无绮念,他生性感情淡漠,待人不甚亲近,但得体的修养让他与人相处融洽,何况面前这位是‘友人’的未婚妻。
杂念于他而言,不过是小风波,他惯常会伪装得风光霁月,无人知道他曾经有过阴暗的念头,得知自己真实身世时,他甚至曾经想过将他们的计划透漏出去。
说什么匡扶正统,谁敢说没有私心?有私心却文过饰非,妄图拉无辜之人做垫脚石。
虚伪,狂妄。
齐沐白捏捏眉心,掩盖眸中的戾气。
恰好明溪卷起宣纸,他一瞬恢复儒雅模样,问道:“画上之人确定是你弟弟?”
明溪按捺下激荡的心绪,重新镇定下来,“他已经走失多年,我最后一次见到明竹,他才四岁,短胳膊短腿,像个肉包子,小孩子一年一个样,我也不能肯定这人就是明竹。”
她将宣纸拥在怀中,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眉眼坚韧有光,“不过画中人的年岁和我弟弟相仿,面容也有三四分相似,而且他也是六指,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确认一番。”
明溪忽然想起回来时齐沐白面色不虞,连忙补充,“知道他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不会急着找人。”
齐沐白颔首,“明姑娘心中有数便好。”
他转身便走,不料肩膀被人拍住,是明溪。
明溪眉眼弯弯,眸中映着满树梨花和他的面容,不由分说将糕点塞给他,小声道:“齐公子不用深藏功与名,我懂,以后有行动都可以商量。”
齐沐白微愣,幽黑眸子盯着明溪看了会,忽然明白了。
他笑笑,倒也不反驳,总归明溪此刻笑脸待人,他何必破坏这份好感,“好。”
明溪觉得解开了齐沐白的心结,心中也很是愉快,在她看来齐沐白总是独来独往,性情温和却有些古板,但他却有一副热心肠,总是默默帮她解决麻烦。
他那么渴望融入周围,却苦于过分矜持,只好眼巴巴看着,简直是齐·不求回报·孤单腼腆·好人·沐白。
回到镖局之后,明溪的日子和以往有了变化,她一睁眼就开始练体能,花三个时辰把自己练成半条死狗,然后下午找吉安学轻功,终于在晚饭时成为一条真正的死狗。
但她每日都会带着茶点佐着上好茶叶,拖着累得半死的身子,陪齐沐白聊上一个时辰。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她和苏氏斗智斗勇的那些年》、《她和弟弟相爱相杀的四年》、《镖局对她欲拒还迎的那些年》。
齐沐白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了解青州的机会,没想到却是成为明溪手帕交的机会。
齐沐白:失策了。
他渐渐没了兴致,借口闭门攻书摆脱明溪,这才得了安闲。
这日午光不烈,他拿了书卷坐在藤椅上面,院子中开得正盛的茉莉暗送芳香,墙角栽种的青竹将阴影投射在他身上。
吉安跃进院子,“赵镖师从金阳回来了,伤势有些重。”
金阳最近匪患猖獗,整个州乱成一锅粥,但镖局的日子总还是要过的,赵守义亲自去金阳拜山头。
这是镖行的规矩,向山匪拜过山头之后,镖局可以在他们的地界畅通无阻,便是朝廷也不会问责镖局与山匪有联系。
原本困到打盹的齐沐白慢慢睁眼,盯着茉莉瞧了片刻,理理衣摆淡淡道:“走吧。”
齐沐白到三院时,赵聪正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他的步子微顿,青衫衣角一扬,进了内室。
赵守义刚刚包扎好,腰侧的棉布仍然渗血,见齐沐白进来,他顿了一下,缓慢起身,“这屋子味冲,去院子里说。”
齐沐白垂眸,即将擦身而过时,他道:“舅父太冒险了,金阳正乱,山匪草木皆兵,凶性正盛,为何执意要去?”
赵守义下意识朝外看,听见吉安在院子吹口哨,这才放心。
“沐白,金阳的位置太重要了,那是京城的一道屏障,临着两条大江,易守难攻,咱们一定要将金阳握在手中。”
齐沐白抬眸,看着自己的舅父——如今满门尽享太庙的威远侯之子。
他替南梁守边五年,最后亲人尽丧,惯会做面子的皇帝的确给了死后哀荣,但谁都知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