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马不停蹄转了身,她没有直接回太医院,而是绕了一处僻静转角,对着檐角方向小声放了个低哨。
在她忐忑不确定中,一抹黑影从后方冷不丁出现。
“姑娘何事?”
燕今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又不免松了口气。
姬宸没有骗她。
“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而且要快……”
随即往前一步,凑近黑衣人,谨慎地压低了声音。
御乾宫。
一名小太监从台阶下匆匆而上,来到殿外,附耳门口的白安。
白安听后,神色不明地挥了挥手,小太监离去,他拂尘一甩,便恭恭敬敬垂头走了进去。
龙椅后的天昭帝盯着一份奏折,眼神却心不在焉地出着神。
白安瞧了一眼,轻声开口,“皇上。”
天昭帝醒了神,将奏折合上放在一旁,又翻了一本,意兴阑珊地随口问道,“查清楚了?”
“禀皇上,已经查清楚,这小子名岑言,来自临阳城一处农户,家中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跟着城中赤脚大仙学了些医术,对占卜算卦也略懂一二,是前不久吏部新提上来的人,在太医院药材库当医徒,有点
小聪明,一来便和里头不少人交好了关系,所以不难打听,派去临阳城的人也已经核实过了,和这小子说的倒是没什么出入。”
天昭帝低低嗤了一声,提着朱砂笔悬在奏折上,抬眸扫他一眼,似笑非笑,“既如此,咱们就等着这大仙的嘴是不是开了光。”
白安垂眸一笑。
天昭帝刚要下笔,一滴朱砂滴落奏折之上,晕开了一小片刺目的红,他盯着那抹红,竟又出了神。
“白安。”
“老奴在。”
“摆驾吟梅园。”
听了这三个字,白安极快地愣了一下,然后垂头应道,“遵旨。”
梅生傲骨,性坚韧,不屈不摧,凌寒独俏。
二十年了,皇上心中切切忘不掉的那株寒梅,历久弥新。
宫中有一处吟梅园,是禁地也是圣地,是宫内最妖娆的长盛之地,一年四季的梅花从未停歇过,日日梅香绕枝。
天昭帝站在落英缤纷的梅林中,望着深处的花瓣纷影,眼眸深沉缱绻。
他接了一片落下的梅瓣,红粉错落,娇嫩仿佛少女柔嗔的眉眼。
‘容二哥,瞧这梅花多好看,不与百花争艳,不与天地争时,又俏又傲,只是可惜,马上要没了这满园盛
景,又得等来年才能赏梅了。’
‘容二哥,你是太子,爹爹说了以后你要成了皇上,会很忙很忙,定是没时间陪着我一起赏梅了。’
少女嘟着粉俏小嘴,如水的眉眼透着惋惜,但很快又展颜欢笑,奔跑在纷飞的梅林中,衣袂飘飞,仿佛精魅般融进了红粉深处,化了花瓣随风而去。
有清湿的冰冷滑过脸颊,天昭帝喃喃低语,“以后再也不用等来年,容二哥许诺你每年都陪你赏梅,日日都陪你赏梅,如果你回来,只要你回来……”
他垂眸,无尽黯然,一声低喃,辗转着酸涩,“裳儿……”
白安提了件斗篷,仔细给天昭帝披上。
轻声道,“皇上,起风了,龙体要紧。”
天昭帝低低叹了口气,“白安,你说,是不是朕错了,若当年不许她后位,她又怎么会为了避着朕仓促离开。”
“她那么向往自由,那么不拘的性子,又怎么会甘心困顿在这一方牢笼里。”
白安愁眉劝道,“皇上忧思,薛小姐只是天性烂漫,无意困束礼教,并非对皇上无意,她若知皇上对她心意,定会感念。”
天昭帝扣住身侧斜侧而出的一株梅枝,轻轻一折,便断在了手里。
“感
念……”
这话不过自欺欺人,裳儿那般冰雪聪明,又怎会看不透他的心意,她心中从始至终念着的人都不是他,而是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男人。
他深吸口气,将手中梅枝一寸寸拧断,娇柔的花瓣在宽大的掌心中被碾的粉碎。
“回吧。”
“是。”白安紧跟在后,出了梅园还不忘叮嘱守在门口的宫人,“好生打点着。”
宫人点头。
薛小姐尸骨无存二十年,皇上幻念未灭,宫中娘娘万千,都脱不开一点,或眉眼,或形态,或五官,只要形似几分薛小姐,便成了后宫恩宠对象。
这份执念,也不知是苦了别人还是苦了皇上自己。
两日过去,燕今正愁眉不展于美人这么好大喜功的性子竟然这么按捺的住,念头刚落地,于美人这鱼儿自己游上勾了。
清早,她心不在焉地捣着药,就见一名宫女装扮的年轻女子进了药材库,“谁是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