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的身子重重一颤,像水中倒影被细小的石子击碎,伸手去握方落月的衣袖:“姐姐,你说这些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他的手还没碰到就被方落月挥开,她眉眼冷淡,一只手却还是虚扶着他。
“徐三,我早就说过了,要么你回侯府认亲,我还能将你当成弟弟爱护,要么你就离开,别再和我联系。”
徐三盯着她的眼睛,心口一阵阵发疼,自嘲一笑:“我就知道,这世上没人会喜欢我。”
他声音带着哽咽,像一只被抛弃的委屈小兽。
方落月不忍看他快要碎掉的眼神,垂下眼道:“你识相的,就回侯府当好五少爷,后半生衣食无忧。”
徐三垂下头,一言不发。
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有多难受,就像坠海的人沉浮漂泊许久,终于抓到一块浮木。
短暂歇息片刻,这最后一块浮木也翻了,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海域。
他想告诉方落月,他并不是一个刽子手,也没有舍弃人性。
他杀的第一个人,是用他练成了蛊,还要抓其他孩子试蛊的师傅。
杀的第二个人,是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假意收留他,却在喝醉之后要对他不轨的猎户。
杀的第三个人,是他在街边捡别人不要的剩菜充饥,故意放狗咬他的富商儿子。
……
这些都是该死之人。
他接赏金刺杀太子,也是听说他花名在外,渣了无数女子,才决定除掉这个祸害。
“姐姐。”沉默许久,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抬眼却见方落月满眼疲惫。
“徐三,我和你是亲姐弟,永远也不可能的,你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徐三眼中的光暗下去,到了嘴边的话改成:“知道了,姐姐,我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方落月以为他想通了,欣慰看他一眼。
重新背上他往侯府走,路上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到了侯府,李氏看见浑身是伤的徐三,差点没昏过去,双眼含泪捶打方清源:“你还说交出兵符皇上就会网开一面,就是这么网开一面的?你害死小五了!”
方清源看见徐三伤势也是一震,双眼发红道:“不可能啊,皇上就算不顾及我的情面,看在我交出兵符的份上,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方落月惊讶他为徐三交出兵符,要知道有兵符他才是人人忌惮的镇国侯。
交出兵符,就等同交出最后的底牌。
同时她也在心里感叹侯爷的睿智,接话道:“爹说的不错,皇上还不知道此事,对小五动刑的是陆丞相。”
方清源脸色一沉,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我就知道是他,他和云妃算是彻底和咱们侯府结下梁子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朝霞晚云,快将五少爷扶到医堂,我亲自为他治伤。”
方落月将徐三交到两个婢子手中,轻声道了句:“去吧。”
徐三深深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眸,恢复了一脸桀骜的神情。
李氏走后,方清源将方落月单独留下,问她道:“月月,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最好?小五不能白受这顿打。”
方落月笑了笑:“爹问我之前,心里不就已经想好了吗,您想做什么尽管去做,皇上那边有我拖着。”
方清源哈哈一笑,眼里露出慑人杀气:“知女莫若父,月月你真是长大了。”
方落月微微抿唇:“陆程光他派人伪装成太子的人,贿赂慎刑司的人对小五动刑,成了就能挑拨侯府和太子的关系,不成也能让爹和娘揪心,明摆着是报之前我与姜鸿退婚的仇。”
方清源冷笑一声:“敢动我侯府的人,真当我是吃素的,月月,你要不要跟爹去看好戏?”
方落月虽然想去,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皇上还不知这件事儿,我要进宫一趟,不能让陆程光占了先机,抓着小五是刺客的事不放。”
“也对,你去堵住皇上的口,爹去丞相府,咱们父女俩联手,好好给他陆程光上一课!”
方落月淡笑点头,出了侯府入宫。
方清源在屋里翻箱倒柜,蹙眉大喊:“夫人,你看见先帝赐我的尚方宝剑了吗?夫人?”
那东西他之前一直当烧火棍用,现在终于能上了,却找不到了。
李氏嗔怒从药堂里出来:“你又找那东西干什么?一天天帮不上,就会捣乱!”
……
方落月进了宫求见皇上,本以为要等很长时间,没想到宫人说皇上正在养心殿和齐将军议事,让她在偏厅稍等一会儿就能进去。
提起齐骁寒,方落月心里一堵,将袖中的纸拿来给宫人看:“你帮我瞧瞧这上头写了什么。”
纸张已被她捏得皱皱巴巴,宫人看了一眼,如实读出上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