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回到镖局已是戌时,他自后门而入,换了镖师统一的着装,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关押周卓的库房。已至深夜,看守的几个镖师都有些倦怠,除了门口的两人还立在那里之外,其余几人都或坐或卧地在地上休息,杨奕并没有避人,径直而来,门口两人见他来势汹汹都警惕了起来,手上握紧了武器,但面上还是笑着与他打招呼。
“杨镖头回来啦。”其中一个故作轻松地与他寒暄。镖局中人少有不认识杨奕的,盟内比武他年年都是头筹,虽然演武之时他基本不尽全力,但依旧一柄长刀所向披靡,即便是没有与他交过手的,也都见识过他的锋芒,自然都不愿也不敢与他正面冲突。
“嗯。”杨奕礼节性地点头:“我刚回来便惊闻段兄弟被这杀,劳烦二位兄弟让我进去,我要问问周卓为何如此行事。”
门口守卫说的这番话,语气又是愤愤不平,并没有怀疑他的来意。不过大概是桑元义早有交代,那两人还是坚持拦着杨奕不允进入。
“我只问话,不会动他。”杨奕继续装模作样地解释道。
“杨镖头,不是兄弟不给你行这个方便,实在是总镖头交代过,任何人不可进去,周镖头犯的是大忌,他又杀了咱们镖局内的人,我们做不得这个主啊。”
杨奕退了半步,打量着眼前的看守问道:“你可是亲眼看到他杀了小六?”
那人忙不迭地摇头:“那倒没有,是总镖头说的,总镖头总不能骗我们吧。”
杨奕见迂回不成,便也不想再继续费口舌了,反手劈掌狠狠落在那人的颈间,回身又是一个抬肘,瞬间面前的两人都没了反抗能力。
其余人见此情形立刻清醒了过来,杨奕持刀而立,环视了一周后道:“今日阻我者死!”
守卫的镖师还以为杨奕这样气势汹汹是为了杀周卓而来,也不急着动手,持剑相对,口中依旧温言相劝:“杨镖头,周卓杀了段镖师,总镖头肯定不会饶他性命,你不必急着为段镖师报仇,总镖头还有些重要的事没问出来,如今你若是杀了他,段镖师就白死了。”
杨奕不欲再与他们多言。他用李若兰给他的弓弩阻碍了众人追击的脚步,回身一刀劈开了库房紧锁的门。房里码着一排巨大的木箱子,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武器暗器堆在其中。中间是一块刚刚开辟出来的刑台,周卓此刻就被绑在十字木架上。他听见动静,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来,借着库房里微弱的火光,杨奕看到了他周身遍布的伤,最为扎眼的是他眼眶中流下已然干涸的血迹。周卓的双目已经被刺瞎,他略侧过脸用耳朵辨别声音,杨奕没有说话,提刀看在他脚腕处的铁链上。
“杨奕?”只一声,周卓便听出了是他的兵刃,“是你吗?”
杨奕强忍着心痛压低声音“嗯”了一声,继而又道:“别说话,我带你出去。”
“小六不是我杀的。”周卓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又担心他也偏信流言误会自己,赶紧解释道。
“我知道。”
说话间,杨奕起手砍断了他手腕上的链子。
“还能走吗?”
“你快跑吧,这里一定有埋伏,你应付不了!”
得了杨奕的回应,周卓如释重负,同时再没什么执念支撑,他也没了求生的欲望,推着杨奕让他自己离开。此时周卓身受重伤,连独立逃跑的能力都没有,眼下的情形杨奕单枪匹马而来营救,正是应了桑元义的请君入瓮。
“我今天就是为了救你而来,哪有自己逃走的道理。”
桑元义没有杀周卓,表面上说是因为尚未审问清楚,实际上就是为了用他为饵引诱杨奕上钩。
他的确就是寒山道火雷劫的主谋,目的也和李若兰所说的一样,为了成为江湖至尊,消灭掉不能收入麾下的林园,顺便削弱极不受控的青衣帮。
年前,段小六便从知情人那里得知,桑元义曾于寒山道事发前买火雷的事,可那时他尚没有证据,故而没有明白地告知杨奕。后来杨奕和李若兰一走就是数月,恰逢冀州雪灾众盟之内忙碌不已,他无暇向杨奕说明一切。直到前些日子,他和周卓终于找到了那个漆氏镖局的镖师,从他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定死桑元义的罪行。
但不巧的是,二人行迹暴露,为掩护那位老镖师逃走,段小六被桑元义当场杀害,周卓受伤逃了,可却因家人被囚不得已返回相救,最后周夫人带着孩子冲出了众人的包围,而周卓却伤重被桑元义抓回来镖局。
桑元义敲断了他的双腿,刺瞎了他的眼睛,最后一盆脏水泼在他身上,将段小六之死的罪责推给他,自己却全身而退,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杨奕,别白费力气与他争斗,我活不成了,你快走吧。”周卓依旧抗拒,他用尚能活动的双手推开杨奕:“我们不能都死在这儿,总要有人活着,站出来揭开真相。”
杨奕不肯,他固执地要背起周卓,可就在此时,门口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