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禾在元香房中呆了不久。她心觉鲁清卿熬粥的时间不会比她快，但等她折回厅堂时，却发觉对方已经坐在离门最近的客椅上。
说起来，魏家已经很多年不曾来过客人了，魏家中人也从来不分什么客椅主座。
魏广一向自视清高，不愿与一群女人一起用餐。于是姨娘们还在时，厨娘通常会把餐食先往魏广那里送一份，而后魏禾与鲁清卿坐在厅堂所谓的主座上，姨娘们坐在客座，就这样没什么规矩地一同进食。
那时候没有人觉得不妥，可时过境迁，魏禾如今看来，却觉得府中规矩条例，在那时恐怕就已经有了溃败之迹。
于是在很久后，当魏家遇讼时，有人落井下石，有人不加留恋，走了个干脆。
鲁清卿没察觉魏禾走近，眼睛还落在虚空中，神情有些木讷。魏禾扫了一圈，步子刻意迈得重了些，“粥没好么？”
被脚步惊动，鲁清卿站起身来，没说“粥”的事，却问：“你去元香那了？”
“嗯，”魏禾道，“去看了一眼。”顿了顿，她又把话绕回去，“粥呢，我好饿啊娘。”
鲁清卿没接话，却是觑着魏禾的脸色。
半晌，她移开视线，“哦”了会，像是才记起来，“娘给忘了，娘现在去厨房看看火。”
魏禾应了声“好”。
她在鲁清卿方才坐过的椅子旁边坐下，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神情。鲁清卿说是去看火，却在不远处兀自观瞧着魏禾的神情，良久，才默默转身走出了厅堂后门。
以往，她每每下厨，魏禾都会跟着她后面端碗拿勺，絮叨不停。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母女二人之间的情谊变得不那么纯粹。二人像是透过薄雾，隔着一条桥对望，明明离得很近，却谁也看不清谁。
魏禾在鲁清卿走远后，眼睛干涩地转了转，望向厅堂外。她忽然觉得魏府实在是过分空荡，空荡得令人心慌。
厅堂后门连着伙房，鲁清卿端着粥回来时，脸上带着和蔼的笑。
似乎因为煮成功了一锅粥，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兴奋，一扫方才的忧虑之色。
“青菜玉米粒粥，你先前最爱喝的。”
魏禾站起身，像是这时候才想起来似的，“我去拿碗筷。”
鲁清卿就近放下了砂锅，拉住魏禾。
“不用，”她带着欣慰笑了笑，“伙房多烟灰，小禾你别弄脏了衣裙。女孩子家啊，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才好。”
这句话让魏禾想起自己掩在外袍下的血衣。
她忽然有些自嘲，垂眸道了一声“好”。
鲁清卿端着碗筷进来时，魏禾正百无聊赖地拿木勺搅和着砂锅里的粥。她看着魏禾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神情，但很快掩了下去。
等走到魏禾身边，鲁清卿脸上又是一片云淡风轻的温柔。将碗筷放在桌上，她正想拿起木勺舀粥，魏禾忽然将木勺往回一带。
砂锅外溅出了几粒米。
“娘亲。”魏禾握着木勺，没抬头。鲁清卿站在上方，看不清魏禾是什么神色，只听见魏禾道：“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么。”
鲁清卿听着这话，忽地笑出了声。
“当然——小禾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有什么问娘的，那就问，娘如实奉告。”
魏禾默了好一会，才声音很低地问了句，“不骗我么？”
“骗什么呀，娘什么时候骗过你！”鲁清卿失笑摇头。
魏禾道“好”，也笑了一下，“那娘你告诉我，方才为何不让我进伙房？是伙房里什么我不能见的东西么？”
身旁人手指极轻微地抖了抖，魏禾余光一瞥，将这一丝不起眼的变化收入眼中。
鲁清卿杵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是元香跟你说了什么？”
“姨娘没和我说什么，是我自己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魏禾抬起了头，“娘，你方才答应跟我说实话的。”
二人目光对视，魏禾眼中一片澄澈，鲁清卿则又是那抹化不开的忧色。
“娘有什么好瞒着你的，娘只是怕你衣裙落了灰不好看了。小禾你要是真的怀疑我，现在大可以去伙房查看，娘又不拦着你。”
现在再去，有什么东西怕都被收拾好了。魏禾于是冷静地摇了摇头，“不必了，那第二个问题——”她一眨不眨地直视着鲁清卿，“你为何要擅自帮爹，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
这也是她方才跟元香姨娘说话时，忽然想起的一件事情——一件从始至终，都被她忽视了的事情。
这是灵环这起案件的源头，也是魏家所有人经历无妄之灾的源头。
灵环死后，魏家被郭淮和春满楼牵扯进这件案子里。先是娘亲和元香姨娘入狱，而后又是尸体异状、庞曦无故顶罪。她一直在急于自证，求证，却一直不曾想过，如果当时娘亲没有替爹纳灵环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