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见过主公。”
袁子瑜进来,难得十分周全地行了礼,身子僵硬地坐下后,嘴唇微动,想问的话在口中滚了几遍说不出口。
“孤听闻,子瑜在东海郡很是得民心。”裴执手中把玩着一支玉钗,笑得温和一如往昔,“孤还怕你在东海郡过得自在,不肯回长安呢。”
“臣自然想回京。”袁子瑜垂眸,难得语气冷硬,“想见到贵妃,想娶虞听晚。”
裴执脸色淡了几分,“子瑜,你明知在当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纵使郑家退婚,你也没法与贵妃成亲。”
“臣可以等。”袁子瑜抿唇,终于忍不住道:“五年,十年,二十年,只要主公答应臣,虞听晚不会委身他人,臣可以一直等她,绝无一丝怨言。”
裴执慢慢走到袁子瑜面前,他身形修长,一身紫衣华贵雍容,神色冷淡地俯首,薄唇微动:“孤不能答应。”
“原来如此。”袁子瑜微微点了点头,脸色煞白,“臣明白了。”
深夜的宫阙寂静无声,漪澜殿内只有纸笔摩擦的声音,虞听晚打着呵欠看皎月和如意抄书。
一个把笔当刀使,恨不能做纸上将军,一个小心翼翼,不敢落笔。
虞听晚内心长叹,最后累了,干脆伏在案上歪头瞧这两人。
有个宫女进来给虞听晚换茶,余光飞速瞥了眼虞听晚,默默记下她的模样,待回去后画到纸上,送去魏王府。
近来魏王要求愈发刁钻,不但要求她们事无巨细的禀报漪澜殿的事,还要求将贵妃每日穿着绘制出来。
斩龙卫成立几十年,就没遇见过这样的要求,好在裴执给的赏银也多,她们也乐得画。
第二日,虞听晚一觉醒过来,便听见秋桃笑道:“娘娘,您猜奴婢拿到什么了?”
她刚醒,因天气热了不少,后背出了些薄汗,迷迷糊糊问道:“什么?”
秋桃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虞听晚一瞧上面的标记,一下子精神起来,是阙闻的信。
她打开信封的时候有些着急,手指微颤,在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喉咙发紧,抱住秋桃呜咽着流泪。
“这信……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秋桃小声道:“今日我去太医署,想拿些甘草回来煮梅子汤,李太医叫住了奴婢,说阙神医有封信托他转交。”
虞听晚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了印象,李太医是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平素独来独往眼高于顶,只对阙闻万分崇拜。
这信送到虞听晚手上委实不易,阙闻千方百计托师弟进京递信,躲过裴执的重重监视,将其转交给李太医的母亲,又让李太医带进宫,偷偷塞给秋桃。
信封里共有两封信,一封是阙闻所写,让她小心些魏王,另一封竟是她兄长亲笔,虞修昀的字与虞信如出一辙,她不会认错。
虞听晚看到那句“吾妹晚晚亲启”时,就已泪满盈睫。
兄长说他如今在梁国,为沈家做事,让她最多等一年,便能想法子接她去金陵团聚。
只是如何接,虞修昀并未细说,只道最多三个月,便派人来长安,届时她自会知晓。
虞听晚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思索再三,依依不舍地将信烧了。
她今日心情大好,饶是见谁都三分笑,用过午膳后,见如意整日闷在漪澜殿,眉眼弯弯道:“如意,虽我去沧池附近走走。”
如意下意识摇头,“娘娘,奴婢容貌骇人,怕给娘娘丢人。”
“你一个小姑娘,能有多骇人。”虞听晚对着她调笑道:“你若长得像魏王或梁王,一露面才能吓着旁人呢。”
伪装成婢女的斩龙卫在外殿听见这话,顿了顿,思索要不要把这句话也禀上去。
虞听晚见如意纵使跟在自己轿辇边,也下意识低头,不愿叫旁人瞧见脸上伤疤。
到了沧池畔,虞听晚特意指着偏僻处道:“如意,那里是玉华亭,我们去那里歇一会,如何?”
她特意没让旁人跟着,待坐下后,看着局促不安的如意道:“你也坐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虞听晚知悉要离开长安后,第一件考虑的便是这些宫女怎么办,秋桃是虞家家仆,兄长定会接她走的,皎月有武功傍身,离开宫中也不是问题。
唯有如意,还未及笄,又因饱受磋磨性子胆小,还不爱与人说话,她若走了,如意恐怕会被太子妃折磨死。
毕竟,太子妃恨虞听晚,又不能拿她泄愤,只好捏如意这样的软柿子。
“如意,若哪日我不在宫里,你愿不愿意去其他娘娘那伺候?”
虞听晚声音柔和,如意愣了半晌,忽然哭着跪了下来。
“娘娘,您是不是不想要奴婢了。”
“自然不是。”虞听晚一叠声否认,“罢了,我不提此事了,你快起来。”
她伸手去扶如意,耳畔却传来一道讥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