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过去。
中间裴行远拨了一回军饷,粮草送到的时候,前线已经快见底了。
战事停滞了几日,狼烟四起,输了几场。民间不知从哪传出流言,谢世子和沈将军,一东一西,贪了上千万两雪花银。
今年冬末初春,霜降冷寒,冻死不少牲畜,许多人家几十日桌上都见不了半点荤腥,赋税之策一减再减,也是杯水车薪。
民怨当头,急需的便是一个出口。
裴行远表面里子做的让人无从诟病,这借口便要找个不在京都的人前来背锅,一来二去沈家和谢乘渊再度推上了风口浪尖。
相比之下,边境城池的百姓却一日比一日感念大军恩情。
若此战真能彻底歼灭东鲁,往后便不再怕三五不时的骚扰和祸害了。
……
平阳侯府。
沈钰案几上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鸟,小黑阖着眸,喘气都有些费劲。
女子利落下针止血,又混了金疮药将它断了的半边尾羽厚厚缠了起来。
她面色虽没什么波澜,可整个房内却陷入一种暴雨前异样的死寂。
和谢乘渊的通信被截了。
蝉衣处理完事情回到屋内,“小姐,信笺还要让人夺回来么?”
沈钰将小黑放进一方绒布垫好的软窝中,淡淡道:“不必,想看让他们看就是。”
她和谢乘渊用的一直是他们彼此能看懂的传消息方式,独一无二,无人可破。
处理好小黑后,沈钰抬眼:“那边怎么说?”
“酉时江畔第十条画舫,他等您。”
入夜,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沈钰到的时候,画舫中已经坐了一位人影。
君山银针的茶香飘了满室,她刚踏入门中,船夫取了缰绳,船渐渐离岸,顺水而下。
裴序笑了笑,声音温润:“你来了。”
沈钰:“见过九殿下。”
“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他打趣地看着她,“如今我该唤你一声昭玉夫人,还是弟媳?”
沈钰勾唇,“公事之上,殿下多少还是给臣女一点名位好了。”
“坐。”裴序亲自给她倒茶。
两人先是聊了一会商行的事,扯到银子对账,不免就会提及那几处早已备好的粮草,裴序思绪十分清晰,较谢乘渊多了几分沉稳深重,考虑事情十分周全。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趁着东风殿下也该点火了。”沈钰放下杯子,看着灯面浮动的流水。
裴序眸色微深,“私心里本宫并不希望走到绝境那步,若有转圜的余地,他退位后待遇照旧。”
沈钰笑了笑,“这话殿下不该同臣女说。”
“当今圣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万民,唯独对不起谢家两兄妹和先帝,可功是功过是过,以他的秉性,对谢家下手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殿下难道眼睁睁看着贵妃娘娘落个孑然一身,家破人亡的下场?”
换句话说,谢乘渊又被放在何处?
帝心如渊,聪慧如裴序亦然,他虽未登基,龙气却隐隐显发。
裴家出明君,但明君不代表是个好人,历史往往由胜利者书写的,但在此之前,她只抓住自己想要的。
裴序与裴行远有父子之情,那是他们的事。
他会心软,谢贵妃却不尽然。
开春后,裴行远忽然病倒。
太医们束手无策,连沈钰都被传唤入宫了,死马当活马医,她搭脉后,同太医院一起拟了个方子,不痛不痒地加了几味药。
疾病来势汹汹,裴序代理监国。
皇后知道后怒了,在长秋宫发了好一通火,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皇子中能堪大用的没几个,太子尚在昏迷,苏醒与否还未可知。
沈钰在未央宫喝着茶,接过谢贵妃递来的几张信纸。
短短几条,很快就看完了。
谢贵妃坐在上边,瞧着她露出一抹笑,“本宫倒是从没想过乘渊那张嘴,竟也有服软的时候。”
上面的话她看了都不由耳热。
少男相思之意,娓娓道来。
“你瞧瞧有没有少的?”
沈钰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半晌,她道:“东鲁那边放了毒瘴。”
谢贵妃重新拿过那叠纸,上面依旧是一些情话,笑靥一点点敛起。
“怎么看出来的?”
沈钰按着她的手,摸到纸张正面凸起的条纹,长长短短,排列有序。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通信方式。”
每一笔都能在一本书上找到对应的字,连起来便是新的信息。
表面是情信,其实作用有两种。
她说会去寻他,快五个月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