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沈钰手中的银针没有再寸进一分。
她凝着他的眉眼,谢乘渊凤眸深邃犹如触不到岸的海浪,月晖落在潮水之上,浅光明灭。
“近几日烦的就是这件事?”
谢乘渊将她指尖的银针缓缓拿下,“也不算。”
还有君九霄。
但现在不是提这个人的时候。
来日方才,他有信心能取而代之。
缄默片刻,沈钰面上仍没什么表情,有些淡。
“我不愿成亲,是因为现在时局不稳,嫁入穆王府沈家就会变得被动,不是故意拒绝。”
谢乘渊眼底有东西渐渐融化,他揉了揉她发顶,“我明白的,我等你。”
等到尘埃落定,等到她说愿意的那日。
即使这样,某人还是不甘心地伸出手,再度将人拢在怀中。
他凤眸潋滟,胸膛传来一声闷笑,低低沉沉灌入沈钰耳内。
“沈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次,谢乘渊没有被勒令滚出去。
沈钰忽然记起,四年前的那日,她在医谷收到那封龙飞凤舞的密信,以及三万两黄金时的心情。
彼时珍宝斋不过是开在西北边陲和各国边境的小铺,平日赚点闲钱,当个情报散播点。
谢乘渊用云惊鸿这个身份,以一种强悍直白的方式强行进入她的生活。
她并无心于朝事,思绪有些纷乱。
平生头一次进了庙宇,沈钰站在佛堂上,手握筊杯,掷了三次,都是吉利。
出来后,密信再度落在案前。
他说他相信她能做好。
后面昭玉商行不断壮大,入账的银子是曾经的好几百倍,她不动声色地配合京都调动人手,暗中造兵器,每一步走得新奇又刺激。
看似是结盟,进入九殿下阵营,实则也把她带上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她渐渐放下了过往仇恨,开始新的生活。
云惊鸿是她开辟另一番的橄榄枝。
知道谢乘渊故意试探,生气是真的,怒他的隐瞒。
可细想而过,她人生的每一瞬转折,似乎都有他的身影。
海岛上的义兄是他,云惊鸿是他,数十载的光阴,他们未曾见面,却从未分别。
忽然,她不再想去计较那些因为误会闹的不快。
战局一触即发,他不日便会出征,在一起的时光本就不多,不该用来浪费。
良久,谢乘渊依旧没听到她的回答,少女呼吸均匀,像是已然睡着。
是他心急了。
正要轻柔将她放下,怀中忽然响起清浅的嗓音,“你想要哪种?”
男女之间的喜欢,还是恩人之间的报答。
谢乘渊挑了挑眉,第一反应是这也能选?
随后浅浅地弯起唇,不好,和小丫头在一起待得久了,他险些也要不解风情了。
“第一种。”
沈钰淡淡:“嗯,也不是不行。”
“听到了。”谢乘渊侧头,轻盈的吻落在她额前,“心悦君兮君亦如是。”
翌日。
谢乘渊心情尚佳,春风楼上下每人这月的薪俸翻了一倍,百毒庄也不例外。
鬼狐这钱拿的烫手,险些不敢接。
他认识主子至今,还从未见他这么喜怒善变过。
说起来,还有一事……
鬼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主子,医谷前些日子从乱葬岗随便寻了具尸体练接骨,不曾想那是宫内刚处置的奸臣,如今余党未能肃清,那些家臣刚要去寻,便发现被医谷端了。”
“有人比您更早下令血洗京都分部,现在义庄早已人去楼空。”
这会真是有仇都没地方报了。
谢乘渊冷然,“倒是误打误撞让他做了一桩好事。”
“伪君子行踪在哪?”
鬼狐额上冒汗:“从未离开京都。”
“不过三日后,鬼市又要开了,这回来的是丹七草,属下记得上次世子妃说了,只要有丹七草,长公主的病便能治愈。”
“听说君九霄也会去,他似是对此药也颇为感谢兴趣。”
亥时。
鬼市门扉大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刚走到一处包间门口,微开的窗将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透了出来。
艳女身上近乎衣不蔽体,暧昧地在一男子身上贴着:“上回多谢谷主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只有这身子还算干净,谷主若是不嫌弃,奴愿日日伺候谷主。”
白色雪缎将那人衬的如仙人风姿,高不可攀,即便身边的人早已情潮涌起,依旧淡然地饮茶。
谢乘渊眉心微蹙,若不是此地鱼龙混杂,他就该带钰儿好好来看看这幅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