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拿着南匈奴送来的羊皮文书,逐字逐句看着,不时指着上面某处文字,仔细询问田豫其中细节。
他足足问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这封长信看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文书是用两种文字写成,主要部分是鲜卑文字,次要补充部分则是汉字。
但汉字部分极为简略,且出现了不少疏漏,不仅词不达意,还多有写错笔画的,所以只能参照鲜卑文字,才能明白其中意思。
这里面有好几个极为讽刺的事实,
《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匈奴“毋文书,以言语为约束。”
这是说匈奴人是没有自己文字的,但根据后世考古来看,显然不符合事情。
一个部族需要发展,不可能最简单的文字交流都没有,司马迁当初如此说,是因为在他的时代,因为汉朝强盛,所以大部分匈奴贵族,都是使用汉字作为交流的。
但这并不是说其之前就没有文字,匈奴人有一套独立于汉字语言系统的符号文字,其类似与突厥的石刻文字,只不过和汉朝交流多了,使用范围慢慢变小了而已。
而且匈奴的血统本身也非常复杂,到现在也没有明确定论,其如同多部族的大联盟,其中哪一方部族强势了,那其背后的主体民族的文化,便会占据强势的主导地位。
西汉是对外族交流最为强势的时期,所以汉朝疆界外的部族,为了更加顺利交流,开始自发学习汉字,以表示对汉庭的敬畏。
袁熙想到这里,拿起文书晃了晃,“奉孝先生看过了?”
田豫听了,当先在前面领路,袁熙见过弯腰收拾茶具的杜夫人身旁时,伸手在某处一碰,杜夫人猛然身体一抖,差点叫出声来。
吕玲绮嘿嘿一笑,“若是这样下去,你可就要被我超过了啊。”
杨凤豁然睁开眼睛,面露嘲讽,“做几天苦工就能让我回心转意?”
“走,一起出去看看。”
“若同为华夏子民,这些东西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她受张角耳濡目染,从小意志就非常坚定,有着自己独特的人生目标,这种人不是做几天工,便能改变的。
“其希望互市,并以优惠条件用马匹交换幽州货物,但其要交换的,却是铁器工具等器物,甚至还想要制造技术。”
在这种情况下,通晓使用汉字的人越来越少,而关外鲜卑的崛起,让匈奴使用的文字,由汉字开始大规模转向鲜卑文。
“兄只需记住一点,一切以我华夏百姓的生死存亡为最大最重要的前提。”
“不过他们想要技术,我也不是不能开口子,让他们亲自来拿。”
“他们想要这种东西,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今却想空手套白狼,想的倒是很美。”
院子里面,吕玲绮和杨凤正在大眼瞪小眼。
“将来什么时候他们肯舍弃匈奴之名,融入中原文化,我才会考虑松口。”
“但我也不打算什么都教给他们,文字草药这种随便他们学,农耕器具也没有问题。”
这便是文化和实力的相生关系,实力强大的,会占据文化交流的强势高地,而弱势的一方,会自发接受强势方文化的渗透和熏陶。
袁熙不指望他们能自发萌芽出什么天下大同的进步思想,只是想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可以改变的,就足够了。
对杨凤来说劳动教化已经不太管用了,袁熙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决定换一种方式。
袁熙知道这是个很不好的兆头,要知道文字是承载文化最基本的载体,改换文字,说明已经没有了文化认同感,那归属感也就会大大降低,最后迟早有一天,匈奴会完全脱离华夏文化圈。
“我看你是吃错药了!”
袁熙见杨凤不答话,笑道:“杨将军脾气很大,但我也憋着一肚子火,要知道将军手里,可是有我手下兵士的血的。”
她语带嘲讽,“你留着我不杀,不就是因为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但杨凤不一样。
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袁熙有些头痛,正常来说,其实劳动教化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等兄回去后,以阎柔为副手,奉孝先生为谋主,主持和匈奴的谈判。”
“呼吸法早已经不是秘密,是太平清领书,还是太平道残余的力量?”
“但冶炼及兵器锻造,以及火药原料制备,是绝对要保密的。”
田豫回道:“先生说,匈奴人表面上虽然谦恭,但是信里面还是有不少私心的。”
尼玛的,你哪只狗眼看我心情不错了?
而如今在幽州军中,她却遇到了两个掌握此道的人,张角的徒弟太史慈就不说了,那赵云竟然能自行领悟,让杨凤颇为悻悻。
眼下袁熙面前的这封书信,便是说明这个道理。
袁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