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宫里,道君皇帝退位后
这种事很敏感。
但是道君皇帝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因为以父之名,忧心皇储,天然正义。
而在立储这件事上吵的不可开交的三派,势均力敌,也觉得此时若能得到太上皇一点点的支持,结果就会大不一样。
所以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了。
这便是一场小小的政治妥协。
这样的政治妥协,尤其是创造各方妥协的客观条件,道君皇帝可谓是玩的炉火纯青。
纵观道君皇帝一生,并非如后世一些人所贴的标签那般,好像这人压根就是个大傻子,放条狗在龙椅上都干的比他好。
但事实是,道君皇帝非但不是个大傻子,而且极善权谋,放眼大宋三百年,排前三一点都不为过。
之所以开局梦幻,中途稳健,结局却一塌糊涂,用玄幻用词,叫渡劫失败,用政治术语,叫战略偏差,用市井之言,叫人算不如天算。
太过复杂,暂且不表。
道君皇帝见各派的代表人物都到了,这才微微睁开双目笑道:“坐,都坐。”
偪王拿着蒲团放在了地上。
几人谢恩后,盘腿坐到了修道用的蒲团上,等着太上皇说话。
“立储之事,朕也都听说了,众位相公无论持何态度,但是在立储一事上,大家都是一致的,朕也一样啊。”道君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若福金还是帝姬之身,朕也不敢为家事劳烦众位相公,可现在,这不仅是朕的家事,也是我大宋国事,朕既为福金生父,又是赵家子孙,忧心呐。”
在这几人中,李邦彦与道君皇帝最为亲近,见道君皇帝凄然,马上接话道:“太上皇其实不必忧心,官家已答应择一良配入赘后宫,有太上皇的艮岳纳福,用不了几年,官家子嗣兴旺啊。”
道君皇帝一听,眉目间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又恢复如常:“福金真答应了?”
李邦彦点点头:“前几日,官家在明仁宫亲口说的。”
道君皇帝又看向李纲与李若水,似在求证。
李纲道:“就算官家答应了,此事也不妥。”
道君皇帝眼睛一亮:“哦?为何不妥啊?”
李纲坦言:“女人生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的事,即便太医院照顾周全,那也得十月怀胎,期间国事操劳,官家何等辛苦?此其一。”
不等李纲说
李纲冷笑:“李相公是想代君理政?只是我怕李相公没这个能耐,可别忘了,金国之患未解,若官家真的有孕在身时,金兵南侵,到时候,李相公理政?怕太上皇龙德宫里仅剩的这点家底,又要被李相公拿去卖了吧?”
这番话,怼的李邦彦哑口无言,白皙圆滚的脸涨的通红,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其二,入赘之事虽由来已久,但翻遍史书,也未有女帝招赘之事,唐大圣皇帝,也只是为徒享乐,以面首待之,何曾诞下子嗣,更遑论接下李唐江山!”
道君皇帝蹙眉点头:“确实与礼不合啊。”
李邦彦辩道:“这等事倒不必操心,礼数之事,责令礼部去先贤古籍里翻翻,总能找到合乎礼法之处的。”
李邦彦说的也不无道理,先贤古籍这玩意,就是为为政者提供理论支撑的,反正最终解释权在为政者手里,若是有必要,他们敢把“食色,性也”解释成:“睡妹子,这就是天性,所以朕不但要睡,还要多多的睡。”
然而你要是从中解读出不符合为政者利益的意思来,那你就是歪门邪说、大逆不道。
要不你以为孔子为何要杀少正卯?汉武帝为何高捧董仲舒?程朱理学为何在宋被人嗤之以鼻?
这道理亘古不变。
“其三,官家百年之后,官家子嗣登基,若朝局稳定倒也罢了,若不稳定,必然会有人拿入赘之身,并非正统来做文章,兴风作浪,到那时,局面如何,我等难以估计啊。”
道君皇帝闻言,瞥了瞥身旁的偪王。
偪王连连摆手:“爹爹放心,儿臣若有子孙,定会从小教导他们,绝不会让他们产生争权夺位之心。”
道君皇帝苦笑一声:“到时候,怕伱也身不由己啊。”
潜台词偪王听的明白,自己的亲爹现在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纲继续说道:“所以臣以为,还是应仿太祖太宗,金匮之盟,兄终弟及,这样才能在法理上,万无一失。”
不等道君皇帝表态,李若水道:“也可从宗室里过继。”
道君皇帝当下反对:“怎忍骨肉分离啊,此事休要再提。”
这一下,直接否定了李若水的提议。
李邦彦心想,即便李纲说的仔细,但以自己和道君皇帝的君臣关系,道君皇帝应是会支持自己的想法的,可没想到道君皇帝连他问也没问,只是看着李纲问道:“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