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这个皇帝,一言不合便独断专行,御史台又成了吉祥物摆在那里,那用不了多久,便又会回到道君皇帝那般,满朝尽是阿谀奉承之人,以皇帝的喜好为喜好,以皇帝的厌恶为厌恶……
政治土壤恶化,长远来看,必得大乱。
既然不能明面上独断专行,那就只能在暗地里做手脚:“你们漕帮这些年弄的那些银子,都被刑部缴了?”
“未剩分文。”
赵福金好奇:“你弄那么多银子,自己却住的破烂,也没有什么销,到底为何?”
曹彦昌犹豫良久,还是说出了大不敬的话:“自臣罢了官职,见朝廷不堪,便知朝廷时日无多……”
说到这里,曹彦昌抬眼看了看赵福金的表情,见赵福金并未动怒,才接着说道:“所以臣当时想,若金贼南侵,朝廷不保,天下动荡,臣便带着这些银子回潭州,依洞庭之势,组建荆湖水师……”
“哦?你这是志在天下啊?”赵福金轻笑。
曹彦昌连连解释:“臣不敢,臣只是想,到时候朝廷护不得百姓,臣便护潭州一方平安,毕竟臣的老母还在潭州,万不可遭金军屠刀啊。”
这倒不是曹彦昌的临时说辞,而是他一开始便做好的打算。
赵福金倒也没动怒,心想靖康之后,各路义军纷起,别管这些人是不是想趁火打劫,另立王朝,至少在抗金这件事上,大家是一致的。
曹彦昌能有此心思,足见此人智虑深远。
“那几个月前金军围城,你为何不逃?”
曹彦昌本想说这不是没来得及嘛,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说出口,万一真惹的官家不悦……
他还是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的。
“臣本是想逃的,但见官家宣诛六贼,又在宣德楼上决议抗金,这才……”
赵福金也不再多问,转而思考起了银子的问题。
趁刑部还未将这些银子转入国库,若是能截下来……
片刻后,赵福金好像想通了什么,扭头问道:“你这些年得的银子,够不够京城水师的前期销?”
曹彦昌点点头:“足够,京城水师原本就有些底子,只需要将战船修补修补,更换一些老旧的器械,便可满足练兵所需,至于饷银……臣得的那些银子,够半年了。”
赵福金苦笑道:“饷银之事,朕会让兵部想办法解决的。”
曹彦昌摇头:“官家还是莫要为难,自政和年末,水师饷银停发,已经快十年了,若此时再提,恐惹诸多口舌。”
曹彦昌善解人意的话,让赵福金颇为暖心:“那好,朕先想办法将刑部缴了的那些银子给你弄回来,你只管好好练兵,半年后,京城水师若能一战驰名,朕必给你加官进爵,必给京城水师一席之地。”
“半年后?有战事?”曹彦昌一听,来了精神:“咱们不是已与金国达成了和盟吗?”
赵福金摆摆手:“此事你便不用操心了,总之你只有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朕便要试一试京城水师这把尖刀!”
“臣遵旨!”
银子的事聊完,便是人的事。
赵福金一开始想的是,从两浙路、荆湖路招募善水之兵,再将他们调往开封,交给曹彦昌练兵,但若如此,费时间极长,可能光招兵一事,就得搞上一两个月。
曹彦昌躬身道:“若官家能赦了漕帮的那些兄弟,他们便能撑起水师骨架,再从驻扎在开封城外的队伍里,挑一些善水之人,组个几千人的水师队伍,应是很快。”
赵福金一想,对啊!
如今大宋一半的兵将,都在开封与太原周围,这里不乏两浙路、荆湖路的厢军,厢军战力低下,还不如挑些善水之兵,将他们编入京城水师,还能缓解一下曹彦昌的军饷压力,只是漕帮众人……
“漕帮不过是一商会,这些人可堪用?”
曹彦昌解释道:“虽说是商会,但臣接管漕帮之后,所选的人手,都是善水之人,而且这些人,都是有些身手的,在入漕帮之前,押船走镖,入水凿船,都是一帮好手。”
赵福金听罢,忍俊不禁:“都是些腌臜泼才啊。”
曹彦昌可不这么认为:“太原大将韩世忠,当年不就是个泼货,打架斗殴,好勇斗狠之人。”
赵福金一听,更是放声笑道:“你倒是把他打探的清楚。”
“臣要重归朝廷,总得知道官家喜好不是。”
赵福金轻笑点头:“如今我大宋正是用人之际,朕不管他们是什么来路,什么身世,只要能打仗,善打仗,那都是人才。也罢,朕便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赦了他们。”
随后,赵福金面色一凛:“总之,为这京城水师,朕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曹彦昌正身正形,施礼道:“臣万死以报官家大恩!”
金明池内燕子掠水低飞,清脆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