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赵福金时,已是二月初五。
明仁宫里,赵福金慵懒地靠在榻上,看着跪趴在地的姚平仲,冷冷说道:“他们让朕砍了你!”
“官家要砍我,就不会让韩将军拦我!”姚平仲抬头说道。
赵福金轻哼了一声:“看来你没傻啊?既然没傻,你逃什么?”
“臣不能不逃啊!”姚平仲声泪俱下!
见一个大老爷们,铮铮汉子如此这般,赵福金叹道:“朕拦伱回来,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朕特别好奇,你是为何西逃?”
不等姚平仲回答,赵福金又开口道:“不过朕现在想明白了!”
姚平仲一愣,虽然不敢顶嘴,但是眉眼之间,还是不相信赵福金能知道自己为何要逃。
赵福金缓缓坐起身子,一双玉足也从榻上放了下来,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就在姚平仲面前十寸之处。
姚平仲不敢多问,甚至连赵福金为什么要煤也不敢问,几天前韩世忠告诉他官家无所不知,姚平仲还有些怀疑,但是今日在明仁宫一见,姚平仲深信不疑!
“逃回来的姚家军,朕已经让韩世忠收编了,过几日朕便会以你疯癫为由,准你返回延安府。回去后,好好办差,可莫要再让朕失望了!”
种师道捧起茶碗抿了一口:“怪只怪那姚平仲……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日后本将与李相公精诚合作,共卫开封!”
“不……臣当时想……”
姚平仲不敢接话,因为赵福金又一次说出了他最真实的想法,姚平仲惊恐,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能看穿人心吗?
原本跪趴在地的姚平仲听到赵福金的呵斥,吓的浑身瘫软,竟然瘫坐在地:“官家……臣有罪啊,臣糊涂,臣当时只觉得我要是一人逃了,官家即便迁怒,也不至于连累姚家……臣糊涂啊!”
兵部内堂,种师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给李纲斟了一杯茶:“还望李相公莫要生嫌隙,官家此举,也是无可奈何啊!”
赵福金笑道:“是战是和,得看天下大势,我大宋又不是只有金国这么一个敌人!把所有心思都在金国,不值得!”
“想死?呵……朕偏偏就不想成全你!姚平仲,朕要你带着愧疚,滚回陕西!”
姚家世居陕西,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延安府有煤炭!
赵福金微微笑道:“怎么找矿,怎么采煤,那是你姚平仲的事情了,朕只告诉你,延安府周围,有的是煤矿!”
姚平仲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回到延安府后,你也别继续领兵了,带着你们姚家人,去为朝廷采煤去赎罪去吧!”
“嗯?朕理解,你觉得朕压根就不想打这场仗,觉得朕只会卑躬屈膝地求和,为了不让你们破坏和谈,干脆直接出卖了你们姚家军,所以你害怕了!你害怕即便你逃回开封城,朕也会以你兵败为由,杀了你!甚至灭了你姚家满门!”
种师道一愣:“李监军可莫要对官家生恨啊!”
赵福金长袖一挥,扭头坐回了榻上:“朕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一个皇帝吗?”
姚平仲不解:“辽国已灭,西夏已残,吐蕃诸部不成气候,大理交趾不堪为虑,如今这天下不就剩下我大宋与金国了吗?”
……
姚平仲懵了……
赵福金语气突然严厉,厉声喝道:“姚平仲!”
“可是你没想到,金军铁浮屠竟然如此可怕,所以从开战那一刻起,你压根就没想着怎么打这场仗,也没想过如何让姚家军的兄弟全身而退,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姚家要完了?”
面对姚平仲得哭诉,赵福金在心中出了一口气,当年史料中对姚平仲兵败逃跑的记载,终于真相大白了!
他不是疯了,他只是对大宋这个王朝心死了!
“你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赵福金冷冷说道。
哭诉完的姚平仲也终于平静了下来,摇头道:“臣临阵脱逃,害死了姚家军那么多弟兄,臣该死!”
赵福金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姚平仲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趴在地的姚平仲:“道君皇帝下旨,要求各地守军赶往开封勤王,你姚平仲觉得这是个天大的机会,要是开封城之战能刷下军功,你姚家声望势必如日中天,在陕西之地再也不必与种家拉扯,可对?”
李纲嗯了一声,反问道:“老种相公当真觉得是因为姚平仲?”
“官家明鉴!”
李纲接过茶盏,轻笑摇头道:“怎能生嫌隙?统兵打仗我李纲自认与老种相公相比,是萤火与之日月,粟米与之沧海,官家将开封城统兵之权全权交由老种相公,那是何等英明。”
“你当时还想,金军怎么知道你来奇袭,提前做了埋伏?你猜想我大宋朝廷一定有内鬼,甚至这个内鬼有可能就是我这个皇帝!”
“你不必说话,听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