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只是一瞬就放开了。
“随心小弟,几日不见,怎的清瘦了许多。”
沈随无故被掐,颇为恼怒,只是宴清云淡风轻的样子,倒是让她不好发作了。
称兄道弟的,哥哥掐一把弟弟的脸颊,不能算轻薄吧?
“这不是想早一点完成对晏兄的许诺嘛。”沈随献宝一样将怀揣了一路的海纳百川图递给韩萧然。
蔚蓝色的大海拍打着礁石,泛起白色的浪花高高跃起,明明是手帕大小的小样,却因构图立意的独特而显得磅礴大气。
好一幅海纳百川。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韩萧然也忍不住感叹。
“你,去过流云国?”
这样的海岸,只有流云有。
“没有。”别说流云国,长安城她都没出过。听宴清的意思,这个流云国应该是临海,如果有机会真的能去看看就好了。
她在四面是墙的小院子里长到现在,对自由的渴望与日俱增,在绣这幅图的时候,就生出了对大海的渴望,辽阔的、一望无垠的碧海蓝天……
“小时候看别人绣过。”怕宴清不信,沈随又解释了一句。
韩萧云倒也没再深问,他了解她比她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自然是知道她一直养在深闺中,沈金恒对这个女儿不怎么上心,除了必要的教书识字,没有为她请过别的师傅。或许是觉得她是个女子,尚未长成,也从未带着见过客。众人只知道他有个女儿,其他的就不甚清楚了。
至于她这超乎寻常的织绣技艺,怕是绣庄里的绣娘的功劳了。
那么,是谁教了她美人织的技法呢……韩萧然再次低头打量手里的绣品。针法多变,看得出来她学得很杂,不是一个师傅的独家。
“晏兄,还满意吗?”沈随见他看得专注,也忍不住凑过来,与他一起看着绣品,心里有些被认可的喜悦和骄傲。
因为身高的差距,要看清韩萧然手里的绣品,沈随不得不踮起脚,探着头,无意识的靠他越来越近。
她一会儿看向绣品,一会儿看向他,乌溜溜的眼眸盛着光,急等着他肯定。乱七八糟的发髻不时擦过他的脖颈,又凉又软。韩萧然想起在军营中养过的一只被兽夹箍伤的小狼,小的时候眼睛也是乌亮亮的,会打滚撒泼邀宠,只是越养越大,身上的野性也越来越盛,陪他出入战场,冲锋陷阵,撕咬杀敌,屡立战功。
后来战事终了,他思虑再三还是将它放归山林。猛兽终究不能圈禁于一墙一院,他明白,他想它也明白,似有不舍的围着他转了几圈,便义无反顾奔向了山林深处。
兽是这样,人呢?
韩萧然收起了绣品,用一个手指抵着沈随的小脑袋,略微用力将她稍稍推远。连带着推远的还有温热的呼吸,清冽的木草香,以及脖颈边捣乱的发丝。
“怎么想到绣这个的。”
“觉得晏兄会喜欢。”这倒是实话,虽然接触并不多,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个人不是个简单的商人。
“何以见得?”
“直觉”
韩萧然笑,“那你直觉错了。”
怎么会,沈随一惊,收起了玩笑的心情,他不喜欢?她想错了?她第一个客户黄了?
不行,阮伯虽然没说,可是她知道日常采买已经捉襟见肘了。马掌柜给的钱她还没有捂热,她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晏兄,您说,您喜欢什么,小弟都能给您绣出来。”
“我自是喜欢男人都喜欢的。”韩萧然看着她玩味的笑。
沈随皱了皱眉头,男人都喜欢的?什么,钱吗?绣个金元宝?绣座金山?脑子里出现金灿灿的构图,还没成型,就觉得俗不可耐,再看一眼眼前颀长挺拔,风姿卓绝的男人,实在联系不到一起,难道这就是大俗即大雅?
韩萧然看着她皱着眉头一会摇头,一会儿点头,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想哪儿去了,伸手屈指弹了了弹她的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可不是你。”一个只喜欢钱的小孩怎么能代表天下男人,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个男人。
沈随心里冷哼,你不喜欢钱是因为你不缺钱。
“晏兄自然是品节高雅,跟我们这种俗人自是云泥之别,一般俗物是入不了您的眼的,小弟实在猜不出,还请晏兄明示。”梅兰竹菊,还是云海山岳,给个明示,罗里吧嗦让人猜,挺大个人了在这儿难为孩子,实实有些变态。
“我喜欢的,自然是……”韩萧云顿了顿,看着沈随侧耳认真听的样子,笑了笑。
“美人”
?
这……哪儿高雅了?
喜欢美人直接找美人不就得了,且不说翠云阁的姑娘,就刚才一路走来,这府中的丫鬟婢女皆是姿容不俗。活脱脱的美人不够看,要个针线绣成的假美人?
沈随幻想男人对着绣品犯花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