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微曦。
“裴公子,您可醒着吗?”阿清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敲响屋子闭合的门。
无甚回应。
她扭头看傅莲,后者使了个眼色,阿清便抬手,正欲推开房门,门却从里侧打开了。
裴初神完气足,哪见半分昨夜里狼狈的模样,他见了二人,抬手作揖,“二位姑娘救命之恩,裴某没齿难忘。”
少年语气恭敬,尾音却好似挂了钩子,语调里带着天然的懒意,若不是他此刻神态与动作都是恭敬的,倒真容易叫人误会——这是个调戏良家姑娘的登徒子。
阿清连忙避让开,“是我家小姐救的你,你莫要谢错了人。”
裴初抬起桃花眼,笑道:“姑娘可愿给个报恩的机会?”
“举手之劳罢了。”傅莲同样有礼道:“报恩不必,尚书府不留外男,裴公子若是伤好了,便快些走罢。”
裴初懒洋洋挑眉,“尚书府?那姑娘可是那位京城里人人称道神秘的——傅小姐?”
“坊间戏言而已。”傅莲轻笑,可那笑容里透着苦涩,“不过是足不出户十六年,怎谈神秘?”
“坊间还传闻,傅小姐足不出户是因为相貌丑陋不敢见人。”裴初已经放下作揖的双手,唇角勾着笑,“那日得见,今日细瞧,果真是戏言。”
傅莲杏眼轻轻眨了眨。
相貌丑陋,不敢见人。
这传闻她倒是未曾听说过。
也是,毕竟也不是什么好说法,怎敢叫它传到议论的对象耳中。
阿清见东扯西扯的,怎的就扯到这劳什子传闻上了,她见傅莲未作声,误会她是将传言放在心上了,便不那么客气地张口:“裴公子若无事,还请离开尚书府。”
“阿清。”傅莲柳眉微蹙,“莫要无礼。”
她心下一个想法已然冒出头,正细细琢磨着可行性,一双连日无甚神采的杏花眸都亮了,“裴公子。”
裴初瞧见那张本就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庞泛起欣喜,这下更是倾国倾城,佳人无双。
“姑娘可是想好如何让裴某报恩了?”
傅莲匆匆进屋,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味药材,她顾及着阿清,并未明说,“不瞒公子,小女子醉心医术,现下手上缺这几味药材,家里看得紧,不便外出。”
“我瞧公子身手敏捷,不知可否买了这些药材送来?”傅莲将字条交到裴初手上,接下来便要掏荷包。
裴初伸手拦住她,“姑娘,既是报恩,钱财便不用了吧。”
傅莲犹豫几息,还是收回手,“那劳烦公子了。”
此时,却隐约听得院门口处一阵人声,“你们几个,在这里站好。”
阿清听出来,不禁微微皱眉,“这不是陈夫人身边那大丫鬟的声音么?”
陈夫人是傅莲的父亲——傅严正的正室,傅莲早饭前方才给她请过安,这会子来了是做什么?
傅莲第一反应是伸手将裴初这个外男往屋外推,“裴公子,您快些走罢。”
外头那位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已经进了院子,扬声喊道:“小姐——陈夫人来了——”
这下傅莲手上又急急转了个向,往外推也不是,往里搡也不是。
裴初不是个傻的,他拿过阿清手上无处安放的食盒,环视一圈发现这女子的闺房里实在没有可以藏下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的地方,他便朝向傅莲道:“傅姑娘,冒犯了。”
说罢,他将食盒放在床上,自己翻身而上,手一扬放下床帐。
傅莲这屋里的床帐遮光,确实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
傅莲见状松了口气,她神色如常地打开门,踏入院中,屈膝朝那位珠光宝气悠悠走来的陈夫人行了个礼,恭敬道:“问母亲安。”
陈夫人忙松开侍女搀扶的手,走过去扶起傅莲,脸上脂浓粉厚,更显得笑容僵硬,“都是一家人,哪用这么多礼数?”
傅莲浅浅“嗯”了一声便没再多言,杏眼低垂,一派温顺的模样。
曾经她不被重视时,这位心高气傲的陈夫人给她和云荷的冷眼是最多的,偶尔还会因为自己怀不上子嗣而对府上唯一有后代的云荷尖酸刻薄。
此时傅莲将要进宫,陈夫人反而是众夫人里示好最频繁的,目的不明,虚情假意的做派却实在令人作呕。
傅莲却因礼数而要称呼她为母亲。
陈夫人拉上她的手,用自己戴满首饰的手细细抚摸,很是亲昵地说:“母亲今日是来得突然了些,但也不是诚心打扰你什么的。”
傅莲正欲说些客气的话应付,陈夫人却微微扬起下巴,满头珠翠跟着颤了几颤,她使了个眼色,气质举止间无一不透露着矜傲。
那大丫鬟立即会意,朝院门方向喊道:“进来罢。”
一排小厮整齐地进来站在院中,个个低眉顺眼,看着恭顺非常,一行人齐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