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是睡衣的时候,他强行把视线移走。人的思想受见闻控制,何况短短几分钟内,源源不断井喷出的冒犯妄想已经够多。
最终还是知识暂时地拯救了他。
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手臂冷不防被什么重物一压,他差点来不及反应没兜住。要不是依靠强大的核心力量支撑,这些东西差点就要砸到自己的脚了。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砖头一样厚厚的一堆书籍。
“1、2、3、4、5……竟然有这么多么?”
看着中原中也脸上无比苦恼的表情,绘羽安抚似地拍了拍最上一本的书封,笑道:“没关系,这些书只是看着厚而已,真正学的时候我会给你勾重点的。到时你只要需要看重点,别的都可以不理会。”
“……不会是每一句话都是重点的那种划重点吧?”他看着封面笔走龙蛇的“商务法语必读”几个大字,更犯难。
绘羽抑制不住地笑出声,“这种事谁知道呢,到时候说不定每一个字都是重点——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毕竟是我这个优秀老师的学生嘛。”
“好了好了,不要提前预想困难,把这些先都放在一边——刚才你不是说想喝水吗?你先稍等会。”
也对,到时候的问题到时候再说。中原中也无比赞同地想,反正16、7岁时那么多课程他都能应付,何况区区几本书。
中原中也随她回到客厅,把一堆书随手放到客厅的椅柜上,也把知识带来的烦恼一同扔在了角落。
绘羽又回到了先前走过的壁橱,弯腰向里面的瓶瓶罐罐探寻。声音闷闷的探出:“中也,你等会不开车吧?”
“应该不会,我就住在隔壁小区,刚才已经把车停好了车位,回家时走几步路就到,”他挑起一侧眉,“怎么?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绘羽回答:“我这有一瓶意大利产的红酒。虽然可能比不上你的珍藏,但我这暂时没什么好招待的,中也你别介意。”
红酒,起瓶器,醒酒器,酒杯,统统隆重规整地摆上桌,似乎是以最高规格的礼遇,接待中原中也这位贵客。
中原中也倚在落地窗边,抱着双臂,兴致盎然地扬起下颌:“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酒?”
绘羽用起瓶器拧开酒瓶。“啵”一声轻响,清脆冒泡,好比情人间亲昵地吻上脸颊。
她抽空将视线从手中的红酒抬起,向他投过落落大方的一眼。
“之前我去你的办公室,看到你办公室角落的酒架上倒挂着一排高脚杯,很干净,没有沾灰,还有一个抽真空塞和擦杯布。想必不是装饰,是经常使用的。所以大胆猜测一下,红酒是你的喜好之一。”
中原中也曲起食指,骨肉匀停的指节抵在鼻尖。他沉默了一瞬,问:“你对每一个来你家里做客的人,都是这么用心么?”
绘羽理所应当地上扬眉眼,“能来做客的都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自然应当用心对待,是不会厚此薄彼,有所区别的。”
“……那很好。”
他的声音似乎低了下去,轻飘飘地掷在地上,掺杂着夜风的凉气。
“绘羽,你们家真是把你教得很优秀。”
“谢谢,”她笑得柔和,“我爸爸听见这种夸赞,想必应该会很高兴。”
酒液从瓶中潺潺流向醒酒器。红宝石般的流质在醒酒器中左右轻晃,夕照一映,边缘溜出鎏金色的璀璨镶边。
绘羽捉住醒酒器的瓶颈,缓慢摇晃几下,加速释放酒香。隔了几丈选的地方,她看到中原中也背靠落地窗,双手插在裤兜。
他的脸向窗外侧过去,眼神聚焦于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夕阳又弱了几分,光线恰到好处地勾描出俊郎的轮廓。从柔顺的发丝往下,经高挺鼻梁和修长腰身,一笔拉到弧度微勾的脚尖。
流畅得比之博物馆里的大理石人物雕像也不为过。
他沉浸在一些思绪中。
绘羽在“不要打扰人家”和“好想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之间纠结了好一阵,终究还是听从内心,选择了后者。
“中也,原谅我有点好奇,你现在在……看些什么呢?”
“……唔,你说这个啊。”
他似乎从一场梦中醒转过来。
“我在看——”
他偏过头,含笑面向她。玻璃质透明的蓝色眼眸里在金色中更加纯澈。
“——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