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如海这边收到黛玉的书信正是初春,说来也是巧的很,林如海才从苏州知府那边回来,长随田明就送来了黛玉的信。
看着女儿心中所写内容,林如海是时而感慨时而喜悦时而又有几分无奈的。玉儿初次出手,茶叶铺子一月就能有如此成绩,十分可喜。且无论是贵宾制还是宣传,玉儿既能推出新的法子,又能结合扬州茶叶铺子的成功处,推陈出新一词,玉儿领会的很好。
看着女儿如此机灵,林如海不免想起昔日爱妻还在之时,夫妻都觉得玉儿委实聪慧,幼时认人识字过目不忘,于是特意请了极好的先生来给玉儿启蒙,四书这类男子所学也都让玉儿学过。
一时想到亡妻,又想到玉儿远在京城,不免潸然泪下。又怕泪水渍坏了书信,少不得才收住心思继续往下看。
见玉儿描述邀请贾府姑娘们做客,吃羊肉锅子,平日里一起读书绣花,姐妹们各有所长,比如二表姐迎春最喜下棋,三表妹探春则擅长书法,就是最小的妹妹惜春也爱作画,林如海忍不住轻扬嘴角,只是看着玉儿又说,外祖母家中的表兄表弟们,皆不爱念书,尤其是二舅舅家的宝玉,因贾母疼爱折腾出不少笑料,林如海又不免叹息起来。
岳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初敏儿也是如此,比起其哥哥们都更为出色。如今下一辈,难道又是如此吗?
略为担忧之余,见玉儿写道休沐之事,竟忍不住抚掌称赞:“可惜玉儿是个姑娘,若是男子,只怕比我还要厉害呢。”
不知不觉竟说了出口,回过神来又摇头一笑,玉儿真是七窍玲珑之心。往常就连自己,也从不曾想过给家中仆从及各处用工放假。且玉儿所提议的,一月给两日假,并不扣除工钱,林如海觉得可以试行。
于是林如海立刻就开始动笔给女儿写信,一面只觉得无奈,若是玉儿就在自己身边,父女秉烛夜谈,该是怎样美好。
给玉儿回信后,林如海对于这几次去苏州与旧友商谈的事儿,一下子有了主意。
苏州知府李逸,与林如海同窗,又同一年中进士,多年保持往来,关系甚笃。如今苏州织造局那边正同波斯来的商人谈一笔丝绸生意,若是谈的妥当,只怕少说也有二三十万匹丝绸的交易。如此一来当然能为朝廷创收,可苏州也面临着极大的困难。
因为平日里,苏州织造官方一年丝绸的产量,基本都在十万匹。如今就算是将苏州境内大小丝绸作坊全都算上,倒是能够勉强凑齐。
却又有新的难题,那便是桑蚕的问题。这些年苏州百姓们,种桑养蚕的约占三成,余者皆是稻农。如此一来,自然就不会有那样多的蚕茧。虽然能从杭州或是吴淞地区购买,但杭州织造局有自己的需求量,吴淞地区也是如此。
织造局那边想要赚钱,何况这比收入报上朝廷,可是大功劳一件。故而苏州制造局的孙汉林,正全程亲自陪同波斯来的商人们,力求促成这笔大生意。
可苏州知府李逸,却已经有了担忧:如今国库空虚,新帝即位才一年多,可碍于太上皇还在,许多政策又不能轻易改动,那么若是这一笔生意谈的下来,只怕朝廷肯定是会赞同的。朝廷赞同后,苏州定要全力以赴,那只怕苏州境内的稻农,就要改种桑苗养蚕了。
若是不考虑人为破坏,稻农改种桑苗后,已经不用愁蚕茧的销售,同样土地的收入计算下来,养蚕还比种水稻的收入多些。但这之中就涉及到一个问题,蚕茧是不能吃的。若是到时候稻农们全都种桑树去了,那苏州的水稻自然不够,若是粮商趁机抬价,到时候养蚕人们拿着的钱,只怕换不来那么多粮食。
不只是粮商们,只怕就是不少官员,也想趁机发财呢。往年就曾出现灾难时候,朝廷拨出粮食赈灾结果大多被官员与粮商勾结,转卖发财,真正的灾民饿死不少。
何况江南三大制造局的官员与江南各州县官员们多有勾结,并且与京师许多朝廷官员并王孙贵族,都关系复杂。
李逸是个思维活跃之人,他在苏州织造局那边开始谈判的时候,就先邀请了林如海:林如海可不只是盐政大员,他还身兼兰台寺大夫,有监察百官职责。同时,林如海的岳家是四王八公之一的贾家,京城消息,林如海比自己可要灵通的多。
林如海听了李逸的分析,让李逸先不要着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论私心,苏州织造若是能谈下来这样的大生意,那么一次就能为国库增加一二百万两银子,于社稷有利。但你所忧虑之事,也委实重要。苏州织造与金陵甄家,又是姻亲。这里头有些话,不用我说,李兄也应明白。”
李逸一听更是担心了:甄家曾今支持前太子,后来太子被废,甄家又支持忠顺王,但今上可不是甄家支持的。今上却是个相当能忍的帝王,他从登基到现在,基本上都没有动太上皇的老臣们。
如此一想,李逸越发觉得事情棘手了,忍不住皱起眉头:“林海老弟,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林如海苦笑了一下:若说身份敏感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