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机械床上,身上插满了管道,她的眼前是一片空茫茫的白,房间里除了机械床和各式仪器什么也没有。
右边有一扇小窗,窗外一片郁郁葱葱,花园里的蔷薇花此时开得正艳,绿叶衬托着刺目的红,仔细闻,房间里除了药水,还有一点蔷薇的花香。
“醒了?喝点水吧。”一个身穿白衣大褂的男人,面色冷峻地递了一杯水给她。宋月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好沉默地接了水。
接水时,她发现,自己的手是一双肉肉孩童的手,水杯里倒映着她此时的模样,稚嫩的女童脸庞和黑色的圆润眼睛,让她有些怔愣。
宋月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梦里,只是这次的梦境跟往常似乎有些不同。
往常都是一遍遍地回放初级战场,她会一遍遍地做出献祭的举动,再看着之后发生的一切,然后再醒来。
她的导师曾经劝过她要不要试下做出不同的选择,也许会对治疗更有帮助,也不会那么痛苦。她也想过这么做,但每一次到了梦境里,她还是会做出献祭的举动。
但这一次,不是战场,而是一个她记忆里没有的地方。
她没有15岁之前的记忆。
15岁时她的父母因为意外去世后,塔里的导师跟她说过,许是受的刺激太大,选择性遗忘了一切会让她感觉痛苦的事情。
她接受了这个说法,主要是,她努力回想过了,但是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只能顺其自然。
这次奇怪的梦境,或许是自己过去的一角?
她沉默地喝了口水,抬头想看给她递水的男人的脸长什么样,但什么也看不清。
“意识清醒了没?”男人问道。
她点点头。
“召唤精神触手。”她跟着男人的指示照做,试图唤出自己的精神触手,简单的操作却感到了剧烈的疼痛,男人对着荧幕看着数值,用拳头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接着似乎又不解气似地踢了下凳子。
“不行,又失败了。”
一个短发的女人听见声响,进入了房间里,跟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男人的情绪又慢慢平复下来。
接着画面一转。
她来到了蔷薇花园里,走在蔷薇花园的一条石子小路上,沿途的许多朵蔷薇花被人摘下,又扔掉,还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一朵朵原本娇艳欲滴的花朵被踩得面目全非,几乎成了花泥,脏兮兮的,汁水四溢,黏在路上,引来了蚂蚁与其他的虫子,花香却越发浓郁。
一路触目惊心的红与黑交织。
走到尽头,她看见远处庭中一个小男孩正在狠狠地踩着花朵,他摘了很多蔷薇粗暴而又凌乱地堆在庭中的石桌上,花的茎液沿着石桌边缘滴落下来,地面上也有许多掉下来的花瓣和叶片。
男孩的手上被花枝的刺扎伤得全是伤痕,有些血迹已微微干涸,却又不断有新的伤口涌出鲜血。
踩踏的声音让她听着很是难受,但那男孩却是毫不留情,一下又一下用力地踩着,仿佛在这样的践踏中才能得到一丝快意。
她原本以为那人脸上会是止不住的狰狞,没想到走得近了,发现他竟是面无表情的。而自己也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他的肤色很苍白,因为过于用力,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你为什么要踩它们。它们明明开得这样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奶的稚嫩。
男孩似是早就发现了她的身影,只是懒得搭理,此时她说话了,才将视线转了过来。
那是一双没有生机的眼睛。眼里一片漆黑和漠然。他的身上也密密麻麻插着一些管道,但绑的位置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我乐意。”男孩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觉得她十分碍眼,冷冷说道。
她默默在一旁看他继续踩着,他踩了多久,她就蹲在一旁看了多久。
暮色降临,夕阳西下,她抬头看着天空,只觉得此刻晚霞的颜色,也许就是这些死去的蔷薇花朵最后的一点盛放,云边带紫,像是花被碾碎后的尘泥,日暮时分溢出的点点金光,就像是花朵四溅的汁水。
“你累不累?”她出声问道。“你看看天空。”
男孩置若罔闻。
“你看看今天的晚霞,很美。”女孩声音渐小。
男孩终于停下,仰头看了下天,余光瞥见一直守着他默不作声的女孩此时望着天空,脸上的神色十分认真。
“我曾经看过一本旧时代的诗集,里面有一首诗形容的就是这样的天色。”
“我喜欢将暮未暮的原野/在这时候/所有的颜色都已沉静/而黑暗尚未来临/在山冈上那丛郁绿里/还有着最后一笔的激情。”
“所以,你的激情挥洒完了吗?”女孩冲他笑了下,身上也遍布着无数的管道,同样的黑色瞳孔里却是星星点点的亮光。
男孩不回应,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