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契丹军当时奉命活捉，所以并没有采取放箭的方式，也就给郑晚瑶留有缓冲余地。
她带着十五从高坡上滚落后，果然不出意外就迎来了援军，只是那时候她已经精疲力竭到昏过去，直到几天后才醒过来。
“太傅可有按照计划两面夹击契丹？”
郑晚瑶才醒过来不久，所以身上还有些乏力，她眉头紧皱揉了揉太阳穴，第一时间关心的就是战事。
“计划顺利，老将军当初趁乱一路攻破三座城池，这几日契丹又没了粮草，城里也乱做一锅粥。”
夏玄策形容有些憔悴，此刻静静站立在她床榻前，为她奉上提前煮好的汤药。
“卫渊也顺利按照殿下的要求形刺，栽赃嫁祸给了巫族。”
他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此刻提到契丹的时候极为冰冷。
“臣已经命人连续追击，又命裴景承为上将，长驱直入丰安，那里是苏勒王最后一道防线，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就能攻克。”
夏玄策将药喂给郑晚瑶后，简单交代了一下这几天的战事。
为人臣子，谨听主公之令即可，但他终究还是越了界限道：“殿下，微臣不希望您以自身为饵，再做这般死里逃生的事情。”
“如果当时臣没有及时率人赶到，殿下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北域。”
“到时候臣……臣很难向陛下交差。”
那句将说却不该说的话被咽下。
夏玄策很少会这样吐露心思，那日他赶去营救的场景历历在目，这几日守在郑晚瑶床榻边的时候，他甚至不敢闭眼。
郑晚瑶将汤药一饮而尽：“本宫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信任太傅必定会赶来。”
其实除了这层原因外，更重要的是系统道具只有她才能使用。
她注视着夏玄策的眼眸道：“有太傅在，本宫才能长长久久安心。”
“毕竟任何人都可能背叛本宫，唯独太傅肯定不会。”
郑晚瑶很清楚培养心腹的作用，虽然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究竟和父皇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她能感觉到夏玄策其人确实忠心。
但她只是随口而说的敷衍话，却叫白衣男人沉默了一瞬。
良久，但见太傅缓缓抬起眼眸：“若是有朝一日臣叛变了殿下，无论出于何种心迹，必然会五马分尸不得善终。”
影影绰绰的烛火明灭不定，照亮他琥珀色的浅淡瞳仁，他的眼神极为认真。
男人嗓音低沉具有磁性，却听得人心惊肉跳，就像是诅咒一般在此刻生效。
“太傅言重，本宫可不舍得让你死。”郑晚瑶只当他是在表忠心，也就并没有多想，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问道：“十五如今怎样了？”
几天前的事情，大脑像是启动了防护机制一般，郑晚瑶到现在都想不起来她昏迷后，究竟是怎样获救的。
唯独只记得最后她的手被少年紧紧攥住。
而当她问完这句话后，夏玄策也微微皱眉道：“他情况不太好。”
郑晚瑶：“是不是右腿保不住？”
“是。”夏玄策将安神香燃起：“当初我们赶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断了腿。”
“也是十五瘸着腿背起殿下，藏在丛林中。”
所以才为他们争取了更多时间。
夏玄策从前对于这奴隶的印象十分糟糕，哪怕是少年展现出了极为敏锐的第六感，可以用于审讯犯人，但是夏玄策依旧觉得此人不可留。
毕竟十五生来就是异端，看起来就像是口蜜腹剑的狐媚祸主类型。
然而那奴隶却当真为了主子，有赴死的胆量与勇气。
“医师说他原本就中了毒，右腿骨头也已经断裂，但是还强行瘸着腿耗费精力，对身体损伤极大。”
夏玄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
“所以如今不仅仅是右腿保不住，他从今往后也再不能习武，甚至无法提起重物。”
他知道十五那些日子有多刻苦努力，一直跟着陈副将学武提剑，但是如今都已经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这对少年人来说最为诛心，等同于成为彻底的废人。
可郑晚瑶闻言却并没有太多神情，她看上去甚至也没有半分伤心，唯独只是一言不发了很久。
到最后，她只是轻声道：“太傅先下去休息吧。”
郑晚瑶不知道十五是怎样一步一个脚印将她背到隐蔽处，也不知道他那时候是怎样忍受腿骨断裂的痛苦。
她只知道，那少年像是猫一样，每每都是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推开心门。
他并非玩物，而是实实在在会死掉的人。
郑晚瑶起身去了十五的院子，她脑海中有设想过那少年，在得知右腿断裂后大抵会痛不欲生。
但她其实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人，只是如今很想看看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