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内,魏修身着白狐毛披风站在檐下,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西快步进来,躬身回复:“大人,秋三爷不在秋家,说是在幽栖寺。”
“幽栖寺?”魏修听得一笑,转身说道:“常吉也在幽栖寺吧。”
向西一顿,点点头。
“手段不错。”魏修淡淡点评:“信送过去了吗?”
向西松了一口气回道:“已送了进去,不过秋三爷不让咱们的人去山上,只能通过秋家人传信,大概今日晚间就有回信过来。”
魏修眉头轻皱,又极快散去:“行,你先退下吧。”
北风不停,金陵冬季湿冷入骨,向西抬头想要劝魏修回屋,抬头时才发现魏修方才远眺正是幽栖寺的方向,他心中一紧,脚步加快离去,再不敢说些什么。
金陵城秋叔岐别院不远处,彭昱从马车上下来,搀扶着身后的彭季宁。
彭季宁却不要他:“我又没老,不用照顾我。”
彭昱无奈收回手,嘴中依旧关切:“四叔慢些,风寒才好,需得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话忒多。”彭季宁半点高高在上的模样,在家人面前更像一位和善长辈。
“四叔!”彭昱也是个好脾气的人,偏偏彭季宁不按常理出牌,每次都能让他无奈:“若非你非得在冰上畅饮,也不至于”
彭季宁老脸一红,他和彭昱从番禺起身,一路向北,天气越来越冷,彭季宁反倒来了兴致,非得在冰上温酒吟诗,彭昱拦了一路,到了还是被彭季宁抓到机会,喝了三斛酒,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他们本该早早到金陵,如今却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许久,彭季宁依旧嘴硬:“名士风流,名士风流!”
彭昱招呼随从为彭季宁拿来披风,见他不肯,拉了别人出来说道:“四叔,您不听我的,也得想想婶娘嘱托。”
说起妻子,彭季宁到底闭了嘴,任由随从为他披上披风,轻叹一句:“到底是老了。”曾经白衣独行,翻山越岭的他何曾有过半分病痛,如今江上独酌片刻就病得起不来床,饶是彭季宁自来不羁,也免不得伤感。
彭昱正要出声安慰,又听到彭季宁放声大笑:“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方能不负年华。”说完,不管身旁的彭昱,快步走入秋叔岐为他准备的别院,还招呼慢了两拍的彭昱:“明卿快来。”
彭昱一笑,心中郁气散了不少,彭季宁永远都是这般,从不会为了世间繁琐劳心。
走进宅子,彭季宁心生感慨:“这处从没有变过。”彭昱则在旁边耐心听着彭季宁说话。
“大概是十年前吧?”彭季宁看着花园一角驻足片刻:“我和叔岐便在这处相识,引为知己,后来才知你和魏修魏宣明也是好友,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轻叹一声,却意有所指。
听到魏修二字,彭昱神色一变,躲闪般看向远方,却躲不过彭季宁的眼睛。
彭季宁的学问并非全都来自彭家的藏书楼,他爱好游历,从中受益匪浅,年岁渐长,越发觉得人世间的学问远比书中更精彩。彭季宁并非深山隐士,他没有做官,可有不少学生为一方大员,来往密切。彭昱这等心思纯净之人,在彭季宁面前什么都藏不住。
早在彭昱辞官前往番禺之际,彭季宁就察觉到不对。
彭昱不肯说,彭季宁也能知道个大概,尤其是和魏修相关的事情。
苏州升为平江府,魏修作为平江知府被太多人盯着,彭季宁不过稍稍打听便知道二人之间有了隔阂。
可他却不知道什么隔阂,直到察觉彭昱时不时出神,总在想着什么的模样,时而欢喜时而皱眉。
彭季宁终于明白过来:春心萌动。
这其实是好事,奈何彭昱对此闭口不言,还真让彭季宁见识了一番守口如瓶的本事。
“既然到了金陵,就好好说清楚。”彭季宁踏出步子:“你与魏修多年交情,何必为了琐事,坏了这份情谊。”
琐事?彭昱并未跟上,脑中闪过彭季宁所说的话,他知道彭季宁猜到了什么。
从小到大,他的一切都瞒不过这位四叔,他也十分信赖彭季宁,有什么问题都会和彭季宁说,总能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可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也是琐事吗?
收到秋叔岐来信,彭季宁便要彭昱随他来金陵,彭昱也未抗拒,他知道这是两位长辈为他和魏修说和,其中魏修也有努力,好似比他更在乎这段情谊。
彭昱却明白,魏修绝不仅仅为此,他们自小相识,魏修从来思虑周全,他既用心做了一件事,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目的。
和彭昱重归于好是真,可试探春晓是否为他所藏也是真。
彭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肯跟着彭季宁来金陵不也是这般吗?
和魏修叙话,也要看看他是否找到了春晓。
想到此,彭昱嘴角也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