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听得一笑,紧张了一晚的心情放松许多,她摸出五个铜板,学着其他人捏在左手里。
很快有竹竿撑船而来,春晓想要上前,却发现没人动,是夜盲症,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夜盲症。
春晓并未走出去装个好人,她躲在人群侧边,依旧紧紧跟着那个卖饼子的男人,依她来看这人是个爱老婆孩子的男人,嘴上说着船费太贵,却给家中妻儿扯了三十文的料子,自己却在馄饨摊前吞了三次口水,也没上前要一碗五文钱的馄饨。
船夫停好船,拿出火棒燃了两下,众人这才睁开眼睛般一个接一个上去。轮到春晓时,她一脚踩下,鞋子进了不少水,冬日的水冰凉刺骨。
春晓冷得一哆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前面那些人都很沉默。
船夫自己不收铜板,只让人将钱放入陶罐中,按理说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春晓却在上船后亲耳听到有人只投了四枚铜板便被船夫一竹竿敲到了岸上。
船上也没有人开口求情,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春晓和卖饼子的男人坐在一起,两个人被挤得动都动不了。
终于,船开了。
船上依旧很安静,不多时就有人打起呼噜来,声音极大,被船夫敲了一竹竿后才小声了些,但也没消停。春晓却睡不着。
现在已经离汴京有些距离,却还能看到时不时绽放在天空中的烟花,只是转瞬即逝,也听不到喧嚣的声音。
“真美啊。”卖饼子的男人喃喃道,若非春晓一直注意着他,根本就听不到。
“以后一定带娃他娘来看。”
春晓没有搭话,却也一同看向黑漆漆天空中的唯一色彩。
魏修说等他有时间,就带她去京郊的庄子上放上一晚上的烟花。
吃喝不愁的日子就这么简单,春晓从前的愿望便是如此,她就想躺平当个小废物罢了。
所以她明明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却去当了化妆师,无非是喜欢加轻松,不过她在化妆方面很有天赋,很快便被网红推荐,开始崭露头角,后来又成了剧组跟妆师,因为设计的古装发型很出圈,随后也算是有了名气。
而那个时候,春晓已经不想躺平当个小废物。
钱是赚不够,时间也总是太少。她在一个又一个剧组里轮流奔波,在一个又一个明星前谈笑风生,直到一场车祸终结了所有。
成为春晓她很焦虑,一开始只是焦虑于陌生的生活,后来则是被无聊的生活所折磨,那样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令她窒息。
可赵氏身边那样多的丫鬟,每一个都有凄惨的身世,春晓不记得原身的记忆,但也能猜出来三分,她意识到平凡的活着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
可她依旧不甘心。
生活怎么能一成不变,她又怎么能困于后院。
船不知何时停下,身旁卖饼子的男人站起身,春晓也赶紧起身,却发现有些不对,这一次只有他们二人站着。
纵然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面容,春晓依旧能感觉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这或许并没有恶意,但她小臂已经起了鸡皮疙瘩,右手紧紧握住袖箭匕首,那是魏修给她的利器。
卖饼子的男人一声不吭,率先下船,春晓也跟了上去,不料男人越走越快转眼便悄无声息,春晓心头一紧,既害怕周围黑暗,又担心那男人趁机偷袭。
“有人吗有人吗?”不知走了多久,春晓觉得自己走了许久,却怎么也绕不出去这片山林,正准备休息一晚,明天再战的时候,传来一阵女声。
似乎是听到春晓的动静,那女子满含欣喜:“五郎,是不是你?”
春晓漠然,再次抓紧匕首。隐户所在必是荒郊野岭,这大晚上的怎么可能会有人!
脑海中闪过无数鬼神电视剧,春晓把自己吓个半死,她摸着冰凉的匕首找回理智,离女声越来越近。
谁料那女子反倒紧张起来:“你不是五郎,你别过来,你是谁!”此时的声音早已没有方才欣喜,满含戒备。
春晓顿下脚步,不知该怎么解释。
见她不动,那女子反倒更害怕,哭诉了好一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在打嗝之际,一个水囊被递过来。
“先喝些水吧。”春晓从哭诉中已经知道面前这人是隐户,家中有壮夫一位,幼女三岁,今天是来松土,谁料脚下一滑,摔到了这里,偏偏家中夫君出门,谁也不知道,此时又担心丈夫又担心女儿,好不容易碰到个貌似能说话的人,自然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惧。
春晓默默将面前人同卖饼子的男子当成一家人,因为隐户必然都很注意隐藏自己的住所,不想被拉下去,如果是几百户那种,县衙不爱管,但一两户还是能刷个政绩的。
钱六娘顿住,下意识接过水囊,因为看不见,还抓住了春晓的手,不等她分辨这是上等的绸缎还是什么,春晓已然挣脱开来。
“先缓缓,等会我就帮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