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于比作窃国者了······
黄月英轻笑,当然,他们原来当然不是这样的。
前后两汉,建国改制后,除了刘姓皇室,甚至除了汉天子一家,不应再存在任何别姓的贵族了。
血脉贵族的制度起源于周朝,因为分封了周天子的宗法血脉和部分大功臣,天下九州被划分为了众多大大小小的诸侯国。
诸侯的王位世袭,不仅有封地完全独立的自治权,还享有其封地内的所有利益,于是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国政和军队,除了要向天下共主周天子上交一定的贡赋,很难说受到天子的哪些辖制。
封地内继续以血脉分封卿大夫和士,被分封的集体一同组成了先秦时期以血统为区分的贵族集团,垄断了整个上层阶级的统治。
那时的平民,不要说做一末流小官了,他们甚至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力,是真正符合黄月英印象中的那种目不识丁的平民印象的。
孔夫子之所以提出“有教无类”,也是因为当时的教育其实是有分类的,贵族以外的人,根本不成学。
以血脉为纽带的贵族,是官吏集团唯一的人才来源,于小国来说,贫乏单一而稳定。
但诸侯覆灭,秦一统六国,建立了第一个政权、文化、制度全面统一的大王朝。
短暂的秦王朝出乎意料的早亡,这大一统的国家如何治理的问题,都留待了后来的汉朝解决。
旧贵族已被秦,该杀的杀了,该流放的流放了,想避祸的家族了都改名换姓成了庶民。
新贵族?
汉朝廷的刘姓皇族和功臣的分封只有食邑,诸侯国既不能治理也不能在封地养兵,即便如此,汉天子还要“推恩”将封地一再缩小,只为不重蹈“周”的覆辙,从这一点上说,哪里还有新的贵族。
但天下这样大,治理到底归谁管呢?
汉朝给出的答案是——读书人。
天子是这个国家唯一的贵族,只有天子这个职位具备世袭罔替的资格,其他所有的官职都要由天子或者说国家机关选择任命——你死了,官是不能留给你儿子的,要由天子或者汉廷重新选。
但如何选官?选什么样的官?大汉想要的“官”从哪里来呢?
从前那可都是贵族的子嗣们“免试上岗”啊!
那当然是自己培养!
为此两代汉朝大力推行教育,又选中儒家作为官方学说,凭此考校。
天子亲选官吏,不论出身只看才德,后来发展出了由官吏们推举孝子廉吏到失去原意的察举孝廉等等选官的政策,都是汉代的统治者为官员任免作出的各种探索改革。
其实是很有成效的,至少在最初的时候。
汉朝也曾有鼎盛的时期,虽然要说海晏河清、人人安居乐业不可能,在封建社会,即便是太平盛世,问题也从来是不少的,但让庶民百姓觉得生活有望,或许也是过这样短暂的时光的。
前汉的皇后皆是平民,孝武思皇后卫氏甚至不过是平阳公主家的歌女,大将军卫青,以及后来的霍去病霍光,又有什么光彩尊贵的出身吗?
但从宣帝时起,情况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读书人也是人,怎么能指望他们识了字读了书就一个个都变成圣人了呢?
天下谁人不为利?若他们利益趋同,既可彼此依靠守望相助,又可相互利用巩固权力,为何不聚集成众排除异己壮大自身呢?
他们成为了集结在一起的“新贵族”。
但天子和百姓的利益是一样的吗?天子和聚集的朝臣的利益一致吗?朝臣和百姓的利益又一致吗?
在朝臣们或者说任何人可以占有私田的情况下,他们不可避免地被分裂了。
“不忠君只是其一······”
黄月英没有放过杨邱,她看着他失落失神,但还是要说:“杨阿祖,你们愿不愿承认,失地的流民因你们而起,天下祸乱的根源是世家偷窃了万民的利益。”
你杨家这些年做的不就是这些,国家的民变成了世家的佃户,田地隐下了,人也隐下了,国家贫弱、百姓困苦,但士族却生活奢靡,粮谷满仓。
杨邱听到那样深重的指控,觉得无比的荒唐:“那是我杨家的过错吗?”
他不可置信地辩驳:“那些庶民存活不下,卖田与我是求我杨家于灾年救他们性命!”
“他人是否逼良民舍田我杨邱不知,但我杨家却断断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