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岁宁看向慕衡风，看他明明坐在身边，却好像在往一个深渊里无限下坠。
不，他不是从这一刻开始下坠的。
而是十二年前，她发现的太晚了。
“你知道我父王，为何要杀死我母妃吗？”
“因为玉姨娘？”慕岁宁道，他曾说的，因为王妃罚跪玉姨娘导致小产，因为慕衡常背后诬告，才导致敏王发了狂，当场刺死了王妃。
慕衡风听到‘玉姨娘’三个字，嗤笑出了声。
不是他故意，因为实在是太可笑了，玉姨娘，一个有几分容色的妾，他那自大、且膝下早有一大群庶子女的的父王，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刺死明媒正娶的王妃？
且不提他母妃出身显赫，就是皇宫那一关父王就过不去，他那英明神武的父王没那么蠢。
但当时年幼的自己却信了，他无法在王府找玉姨娘报仇，又得知了玉姨娘恰好是谢将军府送给父王的，那日东宫太子寿辰宴会，他瞧见了谢夫人母子嘲讽当众告白的祁家小女儿祁月渠，担心这谢氏母子回头会把话传扬出去再坏了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让太子妃走了母妃的老路，便悄悄安排人去毁了谢氏母子回府的必经之路，引导他们不得不去走另一条山路回去。
那时，慕衡风一腔少年意气，没想过害死他们，他只是想小小的给他们一点教训出出气，谁知却遇到了山体滑坡。
“他们被埋在泥石流里的时候，我曾让人去救过的。”
慕衡风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可那场灾难来的太突然了，我没能救出他们，反倒意外遗落了太子府的信物。”
慕岁宁眼眶涨涩的疼，“所以两年后，谢将军突然急求金陵支援，我兄长去驰援却死在路上，也并非意外，是吗？”
“我还没拿到证据。”
慕衡风这么多年来，从未放弃过查探。
慕岁宁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是的，就是谢问假借职务之便，导致了兄长的死！
兄长一死，她的身份暴露，母妃也死了，曾经幸福美满的东宫从此分崩离析，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慕衡风夹杂了报复和维护东宫的一点点少年意气。
“岁岁，我从来都是个祸害，是不是？”
他声音嘶哑的好似泛起了血意，“前阵子我才知道，父王之所以要杀母妃，是因为有一次宫宴，我贪玩乱跑，母妃为了寻我而意外听到了一个不该听到的秘密，他不得不杀我母妃，否则整个敏王府都会失去圣宠而败落。”
“我想保护东宫的，却害死了你兄长，让你母妃自尽。”
“如今我回来，衡常母子皆死，父王也命不久矣。”
他轻笑，却比哭更悲伤，“或许我当时就不该被生出来。”
慕岁宁心很乱，不怪他吗？一切的悲剧好像都是源自他。
可该恨他吗？
却又恨得不那么痛快，幕后的黑手不是他，他也只是被滚滚恶意推动着，不得不往前走的受害者。
“她一定没这样想过。”
“什么？”
“我说。”慕岁宁看着他，“敏王妃从生下你，到死去，绝对没想过不该生下你。”
慕衡风喉结微动，看着她仍如儿时般干净的眼睛，轻轻一笑，却岔开这个话题，说起了她在查的其他事。
“当年祁月渠出事，你可以继续在你长嫂身上查一查，我还没有确凿证据，等证据到了，我会即刻给你。”
“另外，人牲案的目标，你一开始就错了，岁岁，有些人看起来凶神恶煞，有可能只是色厉内荏，比如敏王。不叫的狗才咬人，你要小心那人。”
“至于山下……”
慕衡风握住她的手腕，“的确有我安排的人，今夜，祁云宴必死。昭明帝，也得死！”
仅仅因为皇家的一桩丑闻，便能逼死母妃，敏王该死，昭明帝也同样该死！
至于祁云宴么，谁叫他非要做昭明帝的一把刀呢，只有卸了这把刀，他才能杀得了昭明帝。
“你回去后睡一觉，很快我就会接下你父王跟你团聚……”
“你做不到。”
慕岁宁随他一起站起，却挣开他的手，“你熟知我父王的秉性，他若知道你篡位，他一定会不遗余力杀了你，而你同样如此。”
慕衡风其实并不想把事情袒露得这样露骨，汲汲营营这么多年，他始终希望自己仍是当年那个少年，可岁岁却很轻易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不管旁人如何，对你，堂兄永远不会变。”
慕岁宁相信他这句话发自真心，否则他早就能杀死自己了。
“可我也有我要守护的东西。”
慕岁宁道。
慕衡风心神微跳，想去抓住慕岁宁的胳膊，慕岁宁却转身，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方才她差一点摔落的悬崖，没有一丝犹豫！
“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