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拿水的手微微一顿,“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听见这话,底下人慌忙揽袍跪下,战战兢兢地开口,“皇上恕罪,微臣也是今早偶然听闻,是微臣多嘴了。”
“下去吧。”
那人如获大赦,连忙弓着身子,慢慢从御书房退出去。
外面晴空万丈,御书房中倒是阴沉得有几分骇人。
“皇上,茶凉了,奴才给您换一盏茶来。”刘公公殷勤开口,天并不算热,尤其是御书房中,更是比寻常处凉快,可刘公公说了两句话,后背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
他还没走出两步,便听见背后声音低沉,连忙停下步子。
“刘公公,你说,朕到底应该信谁?”
刘公公端着茶盏,心里忐忑,面上强作镇定,“皇上,奴才哪里能明白这里的事,皇上乃是天子,自然远见卓识,肯定能看得出来,哪位该信,哪位不该信。”
“朕这几个孩子当中,煜辰是嫡子,也是朕最为器重的一个孩子,朕一直以来,都是将他当成天盛的储君来培养的,他的脾性,朕自认为是了解的,可是昨夜,你也在旁边看到了,真遇到什么事,他能成事,也能坏事,还是太过于浮躁。”
“皇上如今身子好
些了,执掌朝政之事,也不急于一时。”刘公公斗胆,一字一句开口。
皇上叹了一口气,“朕这身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好了,还只是表面假象,这些日子,朕总是心神不宁的,祖宗的基业,若是朕没有看清楚,便稀里糊涂交到子孙手里,朕便是去见祖宗也没有脸面。”
目光幽深,皇上好像又看到了昨夜太子风风火火闯入宫的场面。
按理来说,宫里入夜到了宵禁时分,便会上钥,没有帝后传召,不得入宫。
可太子毕竟是皇后亲生的,他想入宫,便是小菜一碟。
刘公公见他要进宫,便赶在前头拦住。
“殿下,您还是回去吧,夜深了,皇上这会子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还请殿下明日再过来不迟。”
萧煜辰一身寒气,“赶紧让开,本宫今晚一定要见到父皇。”
“殿下,皇上龙体欠安,夜深是不见人的。”刘公公的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头顶上一道凛冽的目光直直地朝着他射过来,他连忙闭上嘴。
“见与不见是父皇的事,传与不传是你的事,何时竟然还能轮得到你来做父皇的主了?”萧煜辰正一肚子火气,此刻听见刘公公的话,便如同引燃了炸药一
般。
刘公公面色一沉,无奈只能转身去传话。
皇上本身睡眠就浅,长年吃药,导致呼气吸气都带上了一股药的苦味。
刘公公小心翼翼地叫醒了皇上,跪在地上开口,“奴才罪该万死,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叫醒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朕正好也口渴了,你去给朕倒一杯茶过来。”
皇上重重咳嗽两声,听得外面的萧煜辰心也跟着颤抖了两下。
进宫,看到皇上身上宽大生风的睡衣,萧煜辰不忍再抬头看,“父皇,儿臣向您请罪来了。”
他低头重重磕下去,一声清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回来了便去歇着,三更半夜,怎得突然跑到朕的宫里来了?”
萧煜辰连忙开口,“父皇,儿臣有负重托,没能做好表率,不敢回府睡觉,还请父皇责罚。”
“事情没做好,也不能全说是你的错,此番时疫来势汹汹,你身为太子,能够涉足险境,已经是不错,至于其他,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你不必过于自责。”
皇上双手扶着腿,撑着身子,眼皮虚弱无力地耷拉下来,眼皮后面的目光却十分犀利地落在萧煜辰身上。
“父皇,青州百姓民不聊生,儿臣实在
是看不下去,初到青州,治疗时疫的方子并未找到,儿臣不忍心看着更多的百姓受到感染而死,更不忍心看着时疫一步一步往东,入京都,入皇城,便自作主张,将已经染上疫病的百姓处死,虽说时疫止住了势头,可到底还是那么多条人命,儿臣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请父皇责罚,以儆效尤。”
萧煜辰一席话,说得自己心里都感动了。
皇上止住了咳嗽,目光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淡淡地落在太子身上。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萧煜辰心里便已经有几分焦躁了。
“父皇,儿臣此举并非是贪功冒进,儿臣明白,父皇爱民如子,心系百姓,儿臣只是想要为父皇分忧,不愿意看着整个天盛都被时疫折磨,儿臣是为人子的,更不愿意看见父皇拖着病体操劳,当时情急,只能用这种法子,还请父皇明鉴。”
皇上略一沉吟,便道,“及时止损,也是帝王之道,不过,百姓是社稷根本,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用百姓的命来止住时疫,此为错处,但是朕念在你去治疗时疫的份上,便功过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