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玉把窗帘拉好,秦海清才没有大喊大叫,但是她紧紧抱着那本老旧的相册,不断地喃喃:“子路、东明……”
“子路、东明?”夏川听罢猛然一怔,似乎是担心他听错了,他又问,“梁护士,平时她也经常这么自言自语吗?”
“是的。”梁红玉回答,“而且几乎都是这几个字,我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反正她经常说。”
“为什么是子路和东明,而不是春华和春明?”夏川想不明白啊,他知道秦海清有两个孩子,一个叫林春华,一个叫林春明,比他们大个三四岁的样子。
她不叫自己孩子的名字,而是叫子路和东明,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梁红玉把秦海清的椅子转了过来,指着夏川说,“秦阿姨,有人来看你了。”
秦海清茫然地抬起了头,直勾勾看着夏川,突然间他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是?”
夏川点了点头,他对梁红玉说:“梁护士,我能单独和她呆一会吗?”
梁红玉点点头:“可以,不过不要刺激她,更不要开窗,她受太大的刺激会犯病。”
“我知道了。”夏川把梁红玉送出病房,关上了门。
他走了过来,半蹲在秦海清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她老多了,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她不过四十多岁,现在的她满脸皱纹,不过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白了一半,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
“秦妈妈,你刚才认出我了是吗?”夏川小心地问。
秦海清睁开她那混浊的双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
夏川握住了她的手:“我是夏川,小川啊,夏江海的儿子。”
“你是夏江海的儿子?”秦海清颤抖着手摸上了夏川的脸,“你长这么大了?”
夏川点点头:“是,我是,我长大了,我回来看你了。”
“长大了,真好,真好!”秦海清一个劲地喃喃,突然间她怀中那边老旧的相册掉到了地上。
夏川捡了起来,这本相册很多年了,相册的封面都撕裂了,里面的照片大多都发黄褪色,有些甚至看不清了。
夏川小心翻开,发现这里的照片几乎都是他们化工孤儿院的孩子。
有他们活动时的照片,有他们平时生活的照片,有单人照,也有集体照。
其中一张照片是大合照,化工孤儿院开始成立的时候照的,那时候的孩子只有十多个。
都是化工厂在大爆炸中失去父母的孩子,上面还有秦海清,还有出资建立化工孤儿院的蔡国华夫妇。
那时候的蔡国华夫妇还很年轻,还不到四十岁,秦海清也才四十岁出头。
夏川永远记得那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一群孩子住在工会的活动里,他们像受惊的兔子,他们惊恐,他们无助,茫然不知所措。
那天,蔡国华夫妇一起进来了,后面还跟着秦海清。
蔡国华一脸笑意,拍拍手把所有孩子叫了过来:“孩子们,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你们有新家了。”
“我们化工厂成立了化工孤儿院,以后你们可以搬到孤儿院里去,我们负责你们的所有生活和学习费用,一直负责到你们十八岁。”
“当然,如果你们当中有谁学习好,以后考上了大学,我蔡国华在这里表示,我以个人名义资助你们,直到你们完成学业。”
“下面给你们介绍一个人,这个人你们也认识,她叫秦海清,以后由她来管理孤儿院,以后她就是你们共同的妈妈。”
一句妈妈让很多人眼睛亮了起来,他们原本死寂的心出现了悸动,所有孩子站了过来,看着眼前的秦海清。
秦海清也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孩子们,首先感谢蔡厂长和蔡夫人,是他们让你们再次有了家,要说是妈妈,蔡夫人才是你们的妈妈,蔡厂长才是你们的爸爸,你们要感谢他们,是他们给了你们今后生活的保障,让我们鼓掌欢迎他们。”
秦海清带头鼓掌,孩子们也稀稀拉拉地鼓起掌。
秦海清接着说:“孩子们,我知道,我无法代替你们的父母,但我在这里保证,一定会尽心尽力管理好这个孤儿院,把你们的生活照顾好,像妈妈一样爱着你们,护着你们,让你们在这个大集体里感受到温暖,感受到爱。”
秦海清的话,让一群茫然的孩子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如在干涸的泥潭中挣扎的鱼儿看到了水,他们冷寂的心也渐渐热了起来。
“秦妈妈。”不知道是谁轻轻地喊了一声。
这么一喊,后面的孩子也跟着喊:“秦妈妈。”
“秦妈妈!”秦川轻轻喊了一声。
“唉!”秦海清用嘶哑的嗓音回应。
夏川从回忆中惊醒,刚才是秦清海在回应他,她不是老年痴呆吗,她怎么记得他,怎么能很好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