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小镇在晨雾中苏醒。
开出租车的师傅是镇上的老熟人,提前将车停在阿同家门口,跟附近几个端早饭出来吃的邻居聚在一处闲聊家常。
姨爹一贯话少, 站在门口抽烟, 多是听别人聊。姨婆从门里到门外来回忙, 想起什么吃的就用袋子装一点,往后备箱里塞。
洗漱完的傅润宜还是满脸困意, 毫无作用地跟姨婆说:“不用带那么多,上次你让阿同带去的还没吃完呢。”
阿同倒来一杯温开水给傅润宜喝。
傅润宜就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慢慢喝水一边缓着起床气, 阿同长手长脚地蹲在她身边, 手里掂弄着篮球, 关心傅润宜是不是不舒服。
傅润宜说:“有点困。”
阿同便按她的肩膀,让傅润宜靠着他休息。
门口聊天的人群里有个尖嗓门的阿姨, 瞧见这幕,戏谑道:“阿同过年就二十了吧,再过两年就能结婚了, 老李啊,你也是要准备准备了, 女大三抱金砖,润宜大阿同六岁吧,刚好,哈哈哈抱两块!”
姨爹立时变了脸色, 将手里快抽完的烟屁股丢在那阿姨的脚边, 碎火星不客气地一溅, “人要是闲得慌就找点事做, 净说些有的没的, 也不想想给自己积德。”
那阿姨灰溜溜走得干脆, 气氛古怪,没一会儿门口的人也散了。
姨婆回了屋里,坐下来叹气,跟傅润宜说着:“不是头一回了。”
之前这位阿姨托媒人来,想给傅润宜和她家大儿子牵线,她家的大儿子说是在外当老板,大钱没多赚,早些年恶心事没少做。
姨爹认为那家人不和善。
傅润宜的性子太软,家里无父无母,又没人给她撑着,不合适,当场就拒绝了。
因此得罪了她。
之后这位碎嘴的阿姨,逢人就要说上几句,老李家那老两口看着老好人,实则黑心肠,为着自己的傻孙子算盘打得响,当谁不知道呢,故意不让傅润宜跟别人家的儿子相看,人家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么生生拖着耽误人家。
什么难听话都有。
姨婆低着头,缝起一双裂口的袖套,声音絮絮柔柔的。
“你晓得我跟你姨爹的,我们哪有这种心思,怕阿同去学校会影响其他学生,你姨爹书都不让他念,我们对他再好,也怕他害人,健健康康就行了,还有什么可求的,这些年存的钱加上他爸妈的保险金,够阿同这辈子花费了,现在就是能多攒就多攒点儿,你也不要把阿同当成你的负累,说到底,你们连亲戚都算不上,他不归你管的。”
姨婆眼睛不好了,穿针费力。
傅润宜不善言辞,沉默地坐在姨婆腿边的小板凳上,手上不闲着,把肥皂盒里大大小小的针,一根根捡起来,穿好一段段的线,等姨婆以后需要的时候,拿来就能用。
姨婆这辈子节俭惯了,旧了破了的东西从舍不得狠心丢弃,修修补补是常事,在姨婆眼里,这些都是好的,老袖套,旧汗衫,还有她和阿同,都是好的。
姨婆将缝好的线头剪断,收拾针线筐说:“你也不小了润宜,你妈妈不在,要有什么合适的对象,你带回来,我跟你姨爹看看也行嘛。”
傅润宜摇摇头:“我没有。”
“没有要找啊。”姨婆笑,摸摸傅润宜的头,“我们家这么好的姑娘,还愁找不到对象?”
等吃过红薯粥,精神不济的傅润宜带着活力满满的阿同坐车进城。
小猫放进了包里,不能玩,途中阿同用手指敲着透视罩,罕见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傅润宜问他怎么了。
阿同问:“润宜,结婚是干什么的?”
傅润宜想了想,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两个一直待在一起吧?”
“那不结婚就不可以两个人待在一起了吗?”
傅润宜回道:“好像,也可以。”
阿同得出结论:“那结婚很多余。”
傅润宜没精打采地应和:“可能吧。”
阿同觉得自己很聪明,在自己的结论上继续延伸,“就像——搽香,洗完脸要搽香才能出去玩,其实不搽香也可以出门玩,很多余。”
傅润宜立马“欸”了一声,及时教育阿同,帮他巩固好习惯,“这个不对,搽香不多余,是保护脸的。”
阿同立马又总结出新结论:“那结婚比搽香还没有用,我不喜欢。”
婚姻和家庭在傅润宜的脑子里,都属于遥远模糊并且不太美好的东西,傅润宜感到有些头疼,但不知道怎么反驳。
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明白。
傅润宜选择叮嘱阿同:“你可以先这么认为,但不要出去说,自己在心里这样想就可以了,因为别人可能不是这样认为的。”
“好,我听润宜的话。”
两人到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