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泪水
窗外电闪雷鸣,雷声震耳。
雨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下越大,原本微弱的嘀嗒雨声消失不见,只有豆大的雨点前仆后继铺散在水淋淋的地面,溅起一朵又一朵透明的白色浪花。
且又伴随着狂风大作,像是要把天空撕裂,将溅起的密密麻麻的白色浪花卷起,卷成一道又一道的水帘,遮挡住透过窗户往外瞧的人的视线。
令柔目不转睛盯着窗外,盯着呼啸的风声雨声,轰隆隆的雷声,和闪耀刺眼的闪电,任由窗外狂啸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混合着泪水落下,打湿她的衣襟,始终不动分毫。曹氏跟在令柔身后进屋,见她一进门便自顾自坐到藤椅里,一句话也不搭理她,顿了顿,才把门关上,又站在原地踌躇观望令柔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上前。
她从背后靠近令柔,低头望去,只看见女儿被打湿的衣襟和浑圆乌黑的头颅,看不见她哭泣的表情。但曹氏仍然知道女儿在哭。
血浓于水,她知晓自己这回是真正伤了她的心,不仅是因为瞒着她怀孕,更是方才一不留神推了她。反应过来后,她满心懊悔。
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因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场意外一一
那天是令柔生辰。
她只在去年重阳节前后进宫看了令柔一次,思女心切的她于是在那天向府里请假,又将小筝打发出去,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独自抚平思念的伤感。
谁知就有那么巧,蹇同在傍晚的时候来找她,说是听管事的说她请了一天假,小筝又被打发去父母家了,担心她生病无人照看,所以来看看。
这二人本就互相有意,曹氏又正伤心,蹇同识人无数,又看出了她的伤心,于是半推半就,蹇同便得以留下来。蹇同来的时候正值傍晚,曹氏已经开始用晚饭,因只有自己一个人,又正值伤心落寞,便拿出一壶酒喝。蹇同来的也是凑巧,两个人便小酌几杯,也不知是谁先不胜酒力,或者说是两个人都不胜酒力,就……事后蹇同十分自责,曹氏也羞愧难当,两个人尴尬的整整一个多月没说话,就连偶尔在路上遇见,也是别开目光快速走过。
就在曹氏以为这事终于要翻篇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于是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
不过这话不能照实了跟令柔说,曹氏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性。若让她知晓是在她生日当天怀上的,更要恨死她。曹氏流着泪,深深叹了一口气。
“是娘对不起你,事先说好等你及笄出宫再考虑改嫁的事,是我食言在先,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可柔儿,你千万别因此与我斗气,非要去仙韶院学舞,你忘了咱们与梁国公主的约定了么?她送进宫的两个女孩子都在仙韶院,就是打着日后给陛下献舞,借此入宫为妃一步登天的目的。”
“知女莫若母,你的性格根本不适合进宫,进宫以后不会幸福的。听娘的话,好好待在你姑妈身边,离仙韶院和从公主府出来的两个女孩子远一点。”
“等十五岁一过,你顺利出宫嫁人,娘保证事事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想让我天天陪在你身边我也都依你。”“就算我改嫁了,有了新的丈夫和孩子,你始终在我心里排在第一位,我肚子里的这个和蹇同加起来都不及你重要。”“你要相信我,娘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出嫁,与夫君和睦,子孙满堂。就当娘求你了!别拿自己的将来开玩笑。”曹氏看着令柔始终无动于衷,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落下,她扶着令柔坐的藤椅靠背,号啕大哭。哭声传进令柔耳朵里,她只觉得像有人在拿小锥子狠狠戳她的心脏。
她眼中的泪流得也愈发凶,像永不枯竭的瀑布,怎么流也流不尽。
“可是娘,你原先不是总教我,说女子贵在庄重自持''么?”令柔依然注视着外面的雨景,然而她的双目却没有丝毫焦距,仿佛在透过一道又一道的水帘看自己雾蒙蒙的未来。她不回应曹氏的哀求,只冷冷说道:
“为什么轮到你却这般不自爱,你已经身怀有孕,却仍未成亲,就算蹇同答应娶你,也改变不了你们无媒苟合的事实。”以前她的未来是清晰的,现在却未必了。
虽然母亲嘴上依然说爱着她,甚至最爱她,但她已经不是母亲的唯一,而母亲却还是她的唯一。
现实的转变让令柔难以接受,满心的压抑与委屈得不到宣泄,于是便将语言变成最锋锐的武器。
用说实话的方式刺穿曹氏的遮羞布,意图让她羞愧、难受,来达到报复的目的。
是啊母亲,你现在有多难受,我就有多难受。我害怕你的笑容不再只对着我一个人,害怕从唯一''便成最'',再之后又变成了''一碗水端平'',最终变成了什么呢?会变成你权衡之下可以抛弃的存在,借此更好地拥抱你的新生活和新家庭。
你有了新家庭,我便多余,毕竞我姓张不是蹇,你肚子里的孩子才跟你丈夫姓蹇,你已经抛弃了我,那么我是否要抛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