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言语之间自然少不得还是要骗一骗他,但那些诳语怕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宗越没可能识破的。那是什么缘故惹他这幅凶神恶煞的较真模样?目光落在他腰间金丝坠玉佩上,不觉心里一凛,莫非他知道了那个金丝坠是她花钱托绣娘编制的?一件这么小的事骗了他,也值当他生那么大气,用这种眼神来震慑她、警告她?
“越郎,我把盒册拿回来了,千峰翠色阁做的很好,你要看看么?”
罗婉并不近他的身,兀自在桌案旁坐下,拿出盒册来,企图转移他的神思,借此平复他的怒气。宗越并没被罗婉牵着鼻子走,听她话去看盒册,仍是板正地坐在那里,不怒自威,沉沉的目光盯着她,堆满了教训和震慑的意味。
他这次没那么容易被哄好了,不是她一句轻飘飘的“越郎"就能摆平的。
她一进门,看见他质问的神色,就心虚了。不问他为何生气,为何这般看她,反倒顾左右而言他,想方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知道她迫切地想要和他生个孩子,生个好看的孩子,他不是已经遂她的愿了么?她刚刚嫁进来,生孩子的事本也急不得,何须去对付曹姬?
她就那么怕他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那她之前还说以后会给他纳妾,果然是诳语吧?口是心非的女人。
明明嫉妒着,还要装作满不在乎。
这般想着,也不知为何,他目中的光就明亮起来,他本来就不是很生气。
他当然知道她做的不对。
可是葛大夫也说了,那药物是妇人用来绝孕的寻常药,一般不会伤身的,她只是不想让曹姬有孕,没有想要害人的。
她一定不是有意要害曹姬。
但若真追究起来,她给人下药的名声传出去,人多嘴杂,添油加醋,不知要将她编排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没多大点事也要被传成滔天大恶了。
她那么看重名声,再累再乏也会准时早起去给父亲请安,被夏氏刁难也只敢好言好语解释,不曾红过脸发过脾气,真背上下药害人的恶名,怎么受得了?罢了,左右曹姬已经答应此事不外传,葛大夫也是个知轻重的,且本来就向着她,更不会说出去,这次的事,就不问不提了。
宗越站起身,沉着声告诫她:“我不会碰曹姬,但你以后,不许再去为难她。”
撇下这句话,他就阔步走了,留罗婉愣在那里,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她何时为难过曹姬?自嫁进府中,她与曹姬的碰面也只有两次而已,一次是曹姬来昆玉院探望他,一次是公爹生辰宴上曹姬献舞,迄今为止,她甚至没有和曹姬说过一句话。
他那么生气,一改往常吊儿郎当模样,板着脸沉着眼,原不是抓住了她说谎的把柄,不是因为她欺骗他,而是要给曹姬撑腰,为了曹姬训斥她?
可他连事情原委都懒得与她说,连个争辩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他只听信曹姬一面之词,就认定是她为难曹姬了?
又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她的解释,他的目的就只是警告她,不要为难曹姬。
至于真相为何,她是否冤枉,曹姬是否说谎,他不在乎,也无意深究,他就只想借此机会正告她,不要为难曹姬,不要挑衅他的人,仅此而已。
不稀奇,不稀奇……
她一直都清楚,她比不过曹姬的,那毕竟是他顶着公爹的怒气,顶着全长安城的笑话,重金买回来的人。无所谓了,反正他只不过冷着脸一句训斥,没有真对她怎么样,不痛不痒的。他既无意说太多,她揪着不放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那就这样吧,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因为他一句没头没尾冷情冷性的训斥,就去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妥。就这样吧,后天要去冀国公府赴宴了,她得选一身好看的衣裳和头面。
不管怎样,她总要光鲜亮丽。
韩夫人是圣上亲封的荣国夫人,长子高居相公,长女是当今圣上的弟媳,次女是幽州节度使夫人,满门贵子贵婿,加之尚有两子适龄未婚,故而来贺生辰的要比寻常贵人更多些。
女郎也更多些,有的是母亲带着女儿,有的是姐姐带着娘家姊妹,有的是嫂嫂带着小姑子。
女客人多,纵使有执事嬷嬷帮忙招呼,魏令徽作为儿媳,还是有些忙不过来,罗婉到后便也主动帮她招待逢迎前来的女客。
“你就是宗少夫人么?”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夫人手中牵着一子一女,站在罗婉面前盯着她打量片刻,这样问了句。
罗婉不认得她,忙有执事赶过来介绍:“这位是赵国公府颜家的,柳夫人。”
罗婉同她见礼,伸手想要替她牵过小一点的女儿,领着人入席,那小女娃却避开手不给她牵。
“宗少夫人,我有话跟你说。”
柳若青说话的声音有些……冷硬,总像带着一股与人为敌的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罗婉有仇。罗婉仍是温和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