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梅以絮刚起,府医便来了。
“梅姑娘,此次前来是想拜托您一件事。”
见他欲言又止,梅以絮直言道,“但说无妨。”
“我儿子前几日书信前来,我那老婆子只怕时日无多了,我本想将军身子骨调理好再离开,今日又收到了儿子的书信,再不回去一趟只怕连我老婆子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将军身份敏感想来姑娘也清楚,老头子不敢假他人之手,昨日见了姑娘妙手回春,对将军也是上心的,便只好来拜托姑娘,老头子不在的这几日可能要劳烦姑娘照顾将军。”
欧阳彻救过她,于公于私她都拒绝不了,何况这么好的机会她也没有理由往外推,梅以絮意思意思地为难了一会儿,便点头道,“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那就有劳姑娘了。”
出了寝殿,府医半刻没有逗留直奔书房,和站在门口的林骁点了下头示意过后便离开了。
不到一刻钟,梅以絮端着托盘独自前来。
“等会儿。”林骁拦住她的路,从怀中抽出一枚银针招呼都不打地往她端着的粥里扎去。
梅以絮看了一眼,面不改色。
“你也知道,将军无故遭人埋伏,我们也不能排除府中内鬼,所
以但凡接近将军的东西,我们都要仔细查验。”
她掀了掀眼皮,“那查好了吗?可有毒?”
林骁收了针,讪讪,“进去吧。”
欧阳彻在里头听的清楚,见人进来没什么表情道,“放着吧,现在不想吃。”
“我知道将军不想见到我,可你昨日才失血过多,吃点易消化的流食再吃药对身体有益。”她将粥端到床边,递给他,“看着你吃了我就走。”
欧阳彻的目光从碗中清汤寡水的薄粥,缓缓上移,因为端着碗露出的小半截手腕心比碗中的粥还要白润几分。
他垂了垂眸子,掩下眼底的沉光,“也行,那你喂吧。”
见她杵着,他理直气壮道,“我救了你,这点小事都不愿意?”
“不是,我喂就是。”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坐下,掂了掂勺子递过去,“来的时候已经放到半凉,不会烫了。”
他含了一口,似笑非笑,“有你这么细心的女人,你的情郎很满意吧。”
梅以絮眼都不抬道,“将军不必讥讽我,既沦落为奴为婢,又哪来情郎。”
“你这么漂亮,不想为奴为婢的办法多的是。”
梅以絮停了动作,目光沉沉垂在浅了下去的薄粥上,“想来将军余毒未清
才会满口胡话,我现在就去给将军重新调整药方。”
说完,径自起身,将手中的粥一股脑塞进了林骁手里,转身便出了门。
欧阳彻扯着嘴角,恶劣地笑了。
“将军,如此刁难一个女人,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欧阳彻满不在乎道,“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了?”
也是,满朝文武都当了将军是活阎王,还君子嘞。
“你去,告诉她,我中午要吃珍宝鸭,八宝糯米饭,酱心豚肉丸,龙井脆柳汤,再要一个六小件,四大件的点心蜜饯。”
林骁眼珠子都听直了,这些菜不仅工序繁复,这个季节食材也不好找。
林骁到底没有欧阳彻冷心,“将军,你现在的身子,也不适合吃这些啊……”
而且小姑娘才吃点心蜜饯。
“谁说我要吃了?”欧阳彻看她,眼神渐冷,“怜香惜玉啊,那你去替她做。”
“哪能啊,我现在就去告诉她。”
午时时分,欧阳彻还能坐在床上,惬意地翻看公务。
午时一刻,人还是没来,他往外瞧了两眼。
午时三刻,仍旧没人,他的脸色被浓浓的怒气充斥。
直到未时将近,院外终于传来声响,梅以絮提着食盒进来
,将里头的饭菜一一摆出来,淡淡道,“饭齐了,吃吧。”
欧阳彻看向桌上的菜,不由挑眉,一样不差地按照他的要求办到了。
她没有钱,更别说厨艺,竟然办到了,这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但也紧紧只是一瞬,他眉目冷淡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知道吗?食不过午不懂吗?不吃了,倒了吧。”
梅以絮半点没有动怒,轻声道,“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记住。”
说完,便又将饭菜装回食盒中,中途也不知道手滑还是没拿稳,将其中一个盘子落了地。
地上铺着厚重的绒毯,盘子倒是没碎,但是饭菜汤汁撒了一地,梅以絮沉默地蹲下来,快速开始收拾。
全程,欧阳彻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双手,细白又修长,当是从没做过这些事,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到底凭着怎样的信念在这里忍受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