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首府。
燕今刚进了府门,抬头便瞧见坐在大门正对长廊栏杆上的梅以絮。
这么显眼,便是等着她喽。
她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随即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反向坐着,“大晚上不睡觉,又等我?”
梅以絮的脑袋抵在廊柱上,没有像以往一般接她的戏谑,燕今见她状态不太对,刚要问,她却先开口了,“岑言,这月十五他便要回东疏了。”
燕今顿了顿,在心里飞快算了下日子,凝眉道,“不是应当还有两月余吗?怎的提前了?”
天昭帝可没有那么仁慈。
“东疏老皇帝行将就木,东疏宫廷如今风雨飘摇,老皇帝迟迟不下遗诏,急书皇上想见他最后一面。”
“这意思,是想传位给姬宸?”
难得啊,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记得这个被关在大焱多年的儿子。
若是如此便说的通了,若东疏皇帝想传位给姬宸,那联姻而去的芷阳便成了现成的东疏皇后,这稳赚不赔的买卖,莫说这月十五,怕是明天昭帝也会同意。
“那你有何打算?”燕今看向她,“别说你师父,就是贵妃娘娘那只怕也是难的。”
“岑言……”梅以
絮欲言又止地打断她,垂着眼睫,指尖被掐地深红,“我已经,已经委身于他……”
燕今眨了眨眼,仿佛弹簧被压到了底,一时间甚至没反应上来,待到那股冲击力上来的时候,她唰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太猛,险些从栏杆上栽下去。
“你他娘的真是疯了!”
不怪她忍不住爆了粗口,她都想剖开她的脑子看看,平日里那般灵光,怎么到了姬宸跟前,就全变成了稻草。
“什么时候的事?”
她豁然顿住,“难道就是今日?”
听闻了他要走了,便忍不住方寸大乱了,燕今又气又心疼,“你用这种方法便以为能成功随他离开了吗?梅姐姐,你糊涂啊。”
梅以絮苦笑道,“我糊涂已经不是第一日了,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燕今噎住,须臾,又恨铁不成钢地怒道,“若是一个心疼你珍惜你的男人,不会在什么都没法给你的时候,就解了你的衣裳。”
她深吸口气试图冷静,可看梅以絮半点没有后悔的模样,又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沦陷成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耷拉下肩膀,叹口气认命道,“你这么晚等着我,不会只是告诉我这些吧?说
吧,想要我帮你什么?”
梅以絮掀眸看向她,头顶的灯笼逆光撒下,让她的眉眼镀了朦胧的光晕,有些不真切起来,“岑言,你是唯一了解我的人,你知我心意,东疏我一定要去,若是不能同他在一起,我的后半生索然如行尸,这样的孤苦我活不了。”
活不了?她还不信这地球没了谁还能不转了,可显然这话对眼前满心满眼都被那男人荼毒了的梅以絮来说,无用!
一段一开始就不对等的感情,长久下去必遭反噬,她现下已经不知帮她是对是错。
燕今如鲠在喉,顿了半晌道,“你直说吧。”
“你说得对,义母和师父都不会同意我去东疏,所以,十五那日他们必定会想法子困住我,要躲开他们两方只能找一个他们都无暇顾及我的对象。”
燕今的眉头越凝越紧,梅以絮说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不等她反应,梅以絮已经起身,竟在她眼前跪了下去,燕今惊了一瞬,却没有抬手去搀,直言道,“你想让我给皇上下药?”
“我既有求于你,又怎会陷你于不义,岑言,我是爱着姬宸,但我也不会害你。”
燕今看着她,发现自己竟比想象中要冷静许多,她甚
至有些哭笑不得。
扯上帝王,便是风险之举,可在此刻近乎疯狂的梅以絮来说,大概谁都没有姬宸重要。
燕今有些无力,“要我如何做?”
梅以絮抿着唇僵持了半瞬,才缓缓道,“前些日子,我在义母那无意瞧见了一副仕女图,惊为天人之余才从宫人口中得知,那是曾盛名大焱的薛家小姐,薛华裳。”
燕今的手紧紧攥起。
“岑言,我知道你的胎记是假的,你完好的那半张脸和那仕女图中的人相似了八九,我第一眼的时候,险些以为是你着了女装。”
“所以呢,你听闻了薛小姐是皇上年轻时候的意难平,需要我以假乱真迷惑圣眼?”
“岑言,就只一次,便当梅姐姐欠了你行吗?你要师父的秘藏,我便是偷也偷出来给你好不好?”
“你为了姬宸,当真要做到如此境地,放弃一切了吗?”
亲情,友情,一样不要。
她只觉心中钝痛,她是真心将她当了朋友,当了姐妹,可到头来还是被放弃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