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人出去,唐嬷嬷才折身回来,便看到桌上那一整套的金樽盏都被扫到了地上。
劈里啪啦声中,伺候在侧的宫人全都咕咚跪了一地。
“不光彩!呵,二十多年了,现在来跟本宫说不光彩!你亏欠了薛家,那些亏欠了本宫的人如何算?”
“娘娘,凤体要紧啊。”唐嬷嬷慌忙上前搀扶住激动过度险些站立不稳的皇后。
她也是国公府出来的老人,自打国公府两位小姐出生便在府内伺候了,老夫人将她派给了大小姐,她一路瞧着大小姐从不谙人事的豆蔻少女一步步蜕变,历苦历难,历情历痛,才走到今日这步。
本来姐妹情深的两人,自打各自归宿之后便再没了从前的感情,无法指摘谁对谁错,作为一个跟了娘娘半辈子的老嬷嬷,她只有心疼。
“唐嬷嬷,本宫走至今日到底为了什么?本宫失了孩子,失了亲人,不就是为了国公府能长盛不衰,为何她就是不懂,她来怨怼本宫,她凭什么怨怼本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公府日渐式微,她以为她这个镇国夫人还能坐的长长久久吗?”
“娘娘,您快别说了,小心凤体啊。”
皇后深吸口气,眼
底的赤红在长久的平复过后,终于恢复清冷,她咬着齿关,一字字都饮恨泣血般,“烨儿是嫡长子,这皇位本该就是他的,本宫不会作罢,绝不会。”
皇后缓缓转身,唐嬷嬷忧心忡忡地扶着她往不远处的软榻坐下,这才旋身,对着一地的宫人冰冷沉森道,“今日殿内的事但凡传出去一个字,连着你们九族的脑袋,一同丢进乱葬岗。”
“奴婢遵旨。”
“都退下吧。”
一众人鱼贯而出,唐嬷嬷回身道,“娘娘,老奴重新帮你梳妆吧。”
才说完,尖锐的唱礼响起,“皇上驾到。”
皇后神色一顿,搭了唐嬷嬷的手也才堪堪起身,天昭帝已经长驱直入。
“皇上万安。”
天昭帝摆摆手,身后或捧或拿的宫人将所有东西都列在了长桌上,紧跟在侧的白安拂尘一甩,便开始颂读赏礼。
又是如此,例行公事,年年无二般。
皇后悄然咬紧了唇,一直等到白安读完,才听到天昭帝毫无情绪的一声收礼,“坐吧。”
她起身,想上前搀一把,天昭帝已然不着痕迹地先一步绕过她坐在了太师椅上。
他一身威仪彰彰的龙袍,
漫不经心摩挲着大拇指上玉扳指的姿态充满了不近人情的天子锐利。
二十多年的夫妻,他的每个细微表情她几乎都能瞬间读出情绪,便是坐上片刻都已然不耐到极致。
宫人上了青烟袅袅的茶水,他微眯着黑眸,半瞬不肯动。
殿内的气氛,僵硬的如同一场死局。
皇后只觉心凉,几句周转的话在嘴边滚了又滚,梗的她发涩。
“皇……”
“皇后可知,前几日,衍之给朕上奏了文书,为的求薛府大小姐指给他做轩王妃。”
衍之是二皇子容烯的字。
天昭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这小子瞧着是安分守己的主,心倒是不小,连皇后你眼珠子宝贝着的侄贵女都敢觊觎,此事,皇后如何看?”
“皇上可是应了?”
天昭帝扫了她一眼,没有错过她揪的发皱的绢帕,“皇后希望朕应还是不应?”
不等皇后回答,他又道,“薛家的女儿敦厚端庄,秀外慧中,深得朕心,横竖都得是皇家儿媳,左右都是朕的儿子,衍之吗,母氏是差强人意了些,若是皇后将他收归膝下,倒是能衬得上恩师那金贵的孙女。”
一个纨绔暴戾的
容焰还不够,竟还想将她恨之入骨的贱人之子收在眼前。
便是再恨再厌恶,连一丝喘息的空间都不给她。
皇后低垂的眼底黑漆漆一片,心中仅存的希冀如被冬日的冷风席卷的一丝不剩。
她轻哽喉头,淡淡笑道,“臣妾以为,皇上所言极是,薛府的女儿自然不会差,除了长女之外,还有一庶女也不遑多让,虽不及长姐声名远播,但也是知书达理,娇柔怜人,想必有薛太师这般高庭门楣下的教导,必定也是极好的女子,堪配二殿下为妃。”
“啪……”
话才落音,天昭帝的掌心不轻不重搭在了茶几边角,那一声不算响的动静,惊得皇后连气都忘了喘。
他却眉眼不抬地撩开手,将那半凉的茶水端了起来,却没有喝的意思,只声音沉凉到骨子里,“皇后以为,朕的儿子都是什么好搓来揉去的死物吗?”
皇后大震,忙不迭起身跪下,“臣妾口误,求皇上恕罪。”
天昭帝沉冽下来的眸色似有几分没睡醒般的懒散,却叫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掐住了喉咙般,几近窒息。
容烯位份卑微,那是他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