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明, 无数星辰被你吸引,试图绕你公转。但你却唯独讨厌我。”
“为什么?”
听着凌宙永远都没什么情绪的陈述,本来已经打算无视他的寒明再次笑了。
和先前的怒极反笑不同, 这次他的神色异常平静:“行啊,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想弄明白,那么我教你。”
寒明说着直接将车靠边悬停在半空。然后他点击了车上的一个按钮, 任由车顶的后视镜于横向纵向上不断延展,直至化作了等身镜的高度。
在镜子落下的刹那,寒明调转镜子角度,让它对准了他自己以及位于他身后的凌宙。
“看见你现在的眼神了吗,凌宙?这种自始至终毫无情绪,完全是最纯粹的野兽注视猎物时的眼神。”
“或许你真的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或许我内心深处的确有称王的念头。可是凌宙, 你告诉我,现在这一刻,现在这一瞬, 到底是我想称王,还是你想要我称王更多一点?”
东曜有句话说得没错。
狼是永远装不成狗的, 尤其是凌宙这样闷不做声的头狼。
念此,寒明继续道:“隐忍、蛰伏、伪装, 最后一击毙命。”
“虽然你是第一次当人,但狩猎这种事你早就已经无师自通。至于人类那深埋在骨子里的掠夺本能,你更是满到快溢出来了还不自知。”
“东曜的天性是掠夺。而你纵然没觉醒那样的天赋,但你的掠夺欲占有欲, 比起东曜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凌宙, 自学都学得这么好,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教的?”
寒明话音落下的刹那, 悬浮车内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
就连平日里最能叽叽喳喳的鹦鹉,也早在凌宙登车之时,就老老实实缩在它的副驾驶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如今氛围将至冰点,它直接摆烂开始装睡了。
鹦鹉忌惮这种氛围,寒明却坦然得很。
只见他就这么撩起眼皮,对着镜子里的那双金眸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凌宙,别再叫我星星——我是人。”
这位宇宙意志将他比作花比作树,比作太阳比作星辰。乍一听来倒是比情话还动听,可仔细思索便会发现,凌宙从始至终就没将他看成人过。
事实上在这家伙的世界里,大概也没有人类这种概念。
众生平等,万物归一。
这才是宇宙意志的真正本质。
即便被这副人类躯体影响,滋生出各种类人的情绪,可那永远为0的情绪值已然多次告诉了寒明,凌宙的本质从来没有变过。
甚至这位没有情绪的存在比拥有情绪的人类更糟。
东曜是人类,所以还勉强能维持理智。可凌宙却永远只有想要的本能。
这些年他所表露的顺从是真的,可与此同时,这也是他在试探,在无声寻觅弱点。
一旦某个瞬间,自己表露出退让的意图,让他逐渐放纵这种侵略本能,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将来某一天被这位彻底吞吃入腹。
这是一场非人者对人类的狩猎。
寒明实在太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一刻,即便鱼死网破,他也绝不能露出分毫破绽。
当寒明重新升起那道后视镜时,凌宙依旧在沉默。
——他在思考。
他不否认他在按捺脾性。因为在他对关于寒明这个人的无数次演算里,他得出的结论是:这颗星星绝不会为外界的任何施力而动摇,能影响他的只有感情。
所以哪怕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忍耐,凌宙却在最初就已经学会了这一点。
这是他成为人类后学会的第一件事。
然后他开始了沉默地陪伴。
然而越陪伴,凌宙越觉得自己的身体——大概是身体吧,出了某些他所不知道的问题。三年太过短暂,他想要的似乎是更多更漫长的时间,他想要寒明像是宇宙里的亘古星辰一般,长长久久地待在他身侧。
没什么其他缘由,就纯粹是脑子里浮出这个念头,于是他在尽可能地实现而已。
这具为寒明而生的躯体渴求寒明,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寒明说得一切听起来毫无错处。但是……
凌宙垂眼看着镜子即将恢复原状前,自己落在镜子里的脸。
那张冰冷而亘古不变的脸。
但是,他总觉得刚才这些话有哪里不对。
他对寒明,真的简单到只是纯粹的占有欲作祟吗?
人类所分泌出的情绪激素太多太杂,他每一次注视寒明时,这些东西更是在寂静疯涨。哪怕他能算出每一种激素的分泌数量,却无法分清它们究竟缘何而来。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他的确想要寒明。如果陪伴实在不管用……
“到了。”寒明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凌宙的沉思。
这一瞬间,寒明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