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之踩着夜色一路小跑进了懿王府,刚想往落梅轩跑,却就被追影提着衣领,拎进了封景毓的主院房间里。
封景毓正在外间软榻上坐着,神色似乎很是疲倦,眼瞳里满是赤红的血丝。
“……她在里面,你去看看。”
听到封景毓说话,方恒之忍不住有一瞬蹙起了眉。
懿王这声音怎么变得这么难听?
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就火急火燎随之进了内室,丫鬟已经将苏晗烟衣衫解开了一些,将鲜血暂时控制住了,只是那只长箭如今却还稳稳当当地扎在她肩膀处。
鲜血源源不断地流着。
方恒之眼圈瞬间就红了,他的师父怎么就伤成了这样?
他几近于
手忙脚乱地从药箱里翻找着麻药想要给苏晗烟敷上,却见苏晗烟疲惫地睁开眼眸,颤颤巍巍地指向了自己的药箱:“第二层……白色的瓷瓶里……有麻药。”
“好的师父。”
师父的东西一定是比他的好千倍万倍。
方恒之给苏晗烟用了麻药后,等到苏晗烟疲惫闭眼睡着后,他才敢下手将长箭折断,缓慢取出。
……
里面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
封景毓却还在外间等着,他丝毫不顾忌刚刚包扎后的伤口,双手只紧攥成拳,哪怕伤口再度崩裂,他却也只能察觉到极为缓慢轻微的疼痛而已。
苏晗烟的麻药,还真是效果拔群。
明明刚才他是能将苏晗烟护住的,可
是就在那一瞬,苏晗烟将他给藏在身后时,他所蓄起的力气就这么耗尽了,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长箭穿过了苏晗烟的肩膀。
温热的鲜血滴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看不到苏晗烟了,那一瞬间他只能看见有无边无垠的血海炼狱,而他就在里面,踽踽独行。
一瞬间,他甚至于感觉脊背生寒。
明明麻药劲儿还没有过去,他却感觉自己心如刀绞。
追影端送来杯茶水,但很快就惊诧问道:“王爷,您嘴角的那是什么?”
封景毓擦擦嘴角,漫不经心:“是血。”
“您受伤了吗?属下这就去找其他的大夫——”
“不用。”封景毓一开口,舌尖就痛地他忍不住想倒吸
一口冷气,但他却硬生生扛住了,“本王没受伤,这是本王自己咬破的。”
那时候他受麻药的作用,浑身酸痛软弱,根本没有半分力气能提起,若非他发现咬破舌尖,能根据这分剧痛短暂地提及心神,只怕现在苏晗烟伤到的就并非是胳膊这么简单了。
只是——
他抿了抿唇。
舌头怕是要仔细将养一段时间了。
不过不重要。
封景毓接过凉茶漱口,脑海里又得了几分刺痛后的清醒,他眼神阴郁冷翳,侧目质问道:“那个刺客,是什么人?”
“是属下随意从城郊找来的山贼,他已被属下制服——他,他也没想到王妃竟会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毫不犹豫地选择护住您
。”
追影的这番话,就像是一把利刃,再次狠狠扎进了封景毓的心口,还要在他心窝里来回的碾压旋转,有这么一瞬,甚至都快要把他痛得抬不起腰来了。
是啊,明明那时候万般危急,苏晗烟却还是选择护住了他。
他又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呢?
刺客是他找来的。是他想来一出英雄救美,想着受点伤好让苏晗烟心疼愧疚,所以才让刺客故意真的朝着人射来的。
是他无能,救不了苏晗烟,甚至还连累苏晗烟因救他而受伤遭罪。
怎么就事到如此了呢?
封景毓捂着心口,眼底难得出现了大片茫然的空缺,他低声喃喃:
“追影,你说本王,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