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友致见自己观望的人回转过视线,立时又挂上一个笑来。
看着那没爬到眼里的笑,沈连云不知怎么,就是明白这人是在勉强他自己。
“想来明日你还有公务,就不用送了。”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刚刚对对方的称呼已经从客套变得有些熟稔了。
梁友致无视掉她边上的那人的冷眼,抬手抵唇轻咳了一声,“马车我会吩咐人提前备好。”
虽说是离别行程的安排,可他在心里不住地祈愿,能不能不要走?
沈连云为着他的周全点头致意,并不敢过多去探究对方的眼神。
她转头瞄了一眼自家拉长脸的夫君,挑眉示意这个男人可以回去了。
杨秋生这才微勾唇角,拉着她向门口行去。
看着那走远的背影,梁友致口中的挽留至始至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握紧了自己的袖口。
沈连云在清晨收拾完毕的时候,复又绕着这间屋子走了一圈,生怕有什么遗漏。
他们随身携带的行礼并不多,再加上是来这京城接冯展风的,故而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大街上观光采购。
忽然,她的步子停在了临窗的一张古琴边,不禁抬手勾弦,脑
子里莫名其妙跑出了“宫商角徵羽”的音调,吓得她退后了两步。
她知道,那样的感觉是属于这具原来的身体。
杨秋生从床上背起包裹后,就看见自家媳妇儿临床而立,似在出神。
他上前轻揽过她的肩膀,却被她一把抱住,“阿生,阿生……”
沈连云一个劲儿地叫着自家夫君的名字,以此来好叫自己安心。
杨秋生被她的反应吓得有些担心,“阿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连云摇了摇头,“只是想叫叫你。”
叫叫你,好叫我自己知道我在这里是真实的。
杨秋生放下肩头的包裹,随意搁在放琴的桌面上,抬手轻抚着她的背。
但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张琴上,即使是一个外行,单从这琴的木材上就可以看出,价值不菲。
沈连云深吸了一口气,从他的怀里直起身来,冲他满眼的关切笑了笑,“真的没事,可能是早上吃多了。”
杨秋生如何看不出她的安慰,只能顺着她的话表现如常,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路上进食不方便,多吃些管饱。”
沈连云乖巧地点头,忽地就看见门口两个犹豫着要进门的小家伙。
她笑着绕过自家夫
君护着的胳膊,抬步往门口走去,“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阿七冲她掂了掂手里的包袱,满是肯定地点头,“收拾妥帖了。”
他看着小盛双手捧着个黑布包裹的瓷罐,心里微沉,冯大叔,我们要带你回家了。
待他们一行人走出梁府大门的时候,难得地看见本该上朝的梁大人端立在马车边,而马车沿上坐着一个不怎么着调的将军。
见他们出来,卫临咧嘴招手,“各位早啊!”
梁友致顺着他的目光回转过身,就看见即将要远行的佳人。
沈连云仍是一身素衣,这是她这几日在府里惯有的穿着,想来是为着冯展风的离世而表现出的礼节和尊重。
可无论这个人穿什么,在他的心里总都很合衬,就像写字时蘸墨,永远刚好浸润笔尖又不会在纸上洇开。
沈连云只当他是来到别的,于是也和气地冲他笑笑。
卫临在接受到对方这一笑时,先时微微愣神,下一秒就抬手怼了怼梁友致的胳膊。
“怀深,我早警告过你家云儿美人儿不要在外人面前笑了,可她不听,你劝劝啊!”
梁友致为着这人的调笑苦笑了一声,他有什么资格去开口呢?
还没等他挥开自
己胳膊上的手,就发现边上有另一只手扣住了卫临的肩膀,“阿云是我的,同梁尚书没有任何关系。”
卫临对杨秋生的威胁表现出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有时候一个人同另一个人有没有关系,是说不清的,杨大哥。”
他说完笑着取下自己肩上的手,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忘了说了,今次我是要送你们回去的。”
沈连云拉回自家夫君后惊得转身,“你……都没有正经事情的吗?”
她本来想说不用,但根据先前的经验,想来拒绝这个词在这个人面前是不起作用的。
于是她以为对方考虑的立场反问出声,为的却也是想要回绝这人的好意。
卫临听她这么一问,嘴角的笑咧开得更大了几分,“送你们回家也是很正经的事情啊!”
边上的梁友致听着自己好友的调笑,无奈摇头,抬眸有些留恋地看向微微蹙眉的沈连云。
“松臣受伤不能同回,是我拜托卫临护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