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妇人松了一口气,转瞬面上又浮现淡淡的粉红,又羞又热的,让旁人瞧见夫妻间的私房话可真是不好意思,可想着那人已许久没有消息,战场最是无情,她委实想知道他的近况,就并没有要回信。
乐游君垂了眸,道:“这信上说,他一切都好,前段时日断了书信是因为战事紧张,日日备战战友并无精力帮他写信,让你担心万分抱歉。他问您家中如何,你身体如何、安儿什么如何,家中生计若艰难,劳你辛苦,待军中粮饷和奋勇杀敌的奖赏发下来,他会托退伍的同乡给你带回来,有了钱你便不要紧衣缩食过日子,该为自己置办些衣裳,安儿若想读书你也千万送他去……”
唠唠叨叨,生怕有什么自己没有说到的,妇人听了,捂着心口竟然激动得流了眼泪。
瞧见乐游君读完了的样子,心中舍不得信竟然能读得这般快,若能再多读一会儿,恍惚能瞧见她丈夫坐在面前同她絮絮叨叨家中事。
但能知晓丈夫还活着她已是万分满足。
小心翼翼接回信,她虽看不懂字,可摸索信纸的时候就如同抚摸恋人的脸颊般轻柔,好半响才平复下心情将信收回衣襟里,对着乐游君千恩万谢。
“姑娘宅心仁厚,今日帮了我大忙,日后您来我这儿吃面我绝不收钱,您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待我丈夫归家,我们夫妇二人再好好感谢您一番!”
日后日后,哪会有什么日后。
乐游君垂眸瞧着这妇人,凡人确实愚昧无知,只她两句模棱两可的话便能高兴得流泪。
那她若要真的读出来信上的话,她又会是如何呢?
那张被抚摸得边缘柔软的纸上赫然写着,他的男人在军中立了功,得了上面的赏识,好模样又遭了贵女看上,就此飞黄腾达,这次寄信过来便是告诫自己要与这妇人断了夫妻情分,儿子他也不要了,至于同乡带回去的银钱,就权当是这些年劳她照顾公婆到去世的辛苦费,待收了钱切莫再与他扯上关系。
何等绝情……
升官发财死老婆的人生三大乐事这男子如今就占了两样。
莫说乐游君说的那些话是平白无故给了这妇人期望,期望一个永远不会归家的人,会白搭了自己的一生。
可这大年初一谁家还出来摆摊卖吃食呢?昨夜自己家中的年夜饭都多得要连吃许多天了让人看着就反味了,须知谁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今日顶多是卖香火的有些生意。
更何况这满街吆喝的摊贩,谁家有那些闲钱净做些没人吃的东西来这三九寒天里冻着。
最主要她与秋灵君前去将军观时路过这条路,冷清得狗都不出门,怎么凑个热闹的功夫就能喧闹成这般?
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
说些她爱听的话又能如何,反正她早就死了。
乐游君好歹是个神仙,虽说不大入流,但一眼看破红尘的功力还是有的,她伸手在妇人肩上拍了拍,道:“方才信上还有一句我忘了说。”
妇人忙着下面,闻言忙擦了手,像聆听夫子圣训的稚痛般恭敬:“我丈夫还说了什么吗?”
“他望你珍重,万分珍重……”
这话平白无故的,都有些不像她那自小就莽夫的男人说的话了。
妇人原以为自己会羞涩得不行,不想竟一时落了泪。
她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一人讨生活的艰辛,竟然当街嚎啕大哭起来。
忙着跑腿招呼客人的小孩儿听见自己娘亲在哭,还以为是她受了谁的欺负,霎时间化作一团黑气铺天盖地得扑过来大有吃人的架势:“不许欺负我娘!你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