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啁啁啾——”
“啁啁啾——”
穿着黑衣, 尾巴似剪刀的燕子成群结队的从温暖湿润的南方越过长江飞到初春干燥的北方,畅快地飞在澄澈的蓝天之中,由上往下洒下了一串清脆婉转的啼鸣。
春回大地, 天下诸国都已经完全褪去了冬日的萧瑟, 一点点染上了初春的新绿与桃红。
居于北部的燕国。
侥幸从凛冬之际活下来的燕人们也纷纷扛着耒耜走出家门,原本被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也解冻了。
穿着蓝色衣服的燕人们很忙碌,忙着春耕, 忙着挖地窝子。
居于中部的三晋之地,韩、赵、魏三个诸侯国内的庶民也都在田地中忙活。
居于东部的齐国,早些年为姜齐时,姜齐推崇火德, 故而齐人同魏人、赵人一样都尚红,后来田氏代齐, 田齐为了表示自己统治的合理性又推崇“火德为主, 金德为辅”, 故而齐人们渐渐的又慢慢尚紫了。
爱穿紫衣的齐人们或是修整船只准备出海打鱼, 或是同三晋之人一样也扛着农具下地,挖土播种。
居于南部的楚国,温度高,空气湿润,国风浪漫又自由,大大小小的水泽星罗棋布,推崇土德的楚国,旗帜是土黄色的,楚人们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恰是楚国旗帜的颜色。
待在田间地头的楚人们高高卷起裤腿, 赤脚踩在湿漉漉的泥土里, 边弯腰插着秧苗, 边高声在田间吟唱着《诗经·国风·豳风·七月》中描写庶民种田辛劳的词句: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
“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
“七月大火星渐渐开始西斜,暑气慢慢消退,寒气一点点侵袭,萧瑟秋风吹得呜呜作响,腊月的寒气无法抵挡。”
“我身上连一件粗布衣都没有,怎么能够支撑到寒冷的年底?春寒料峭的一月里,我坐在家中修理我的农具,二月暖风起,我扛着农具,带着妻子儿女一同下地,做好的饭菜直接送到地里,管理农事的官员们看了好生欢喜。”
“……”
楚人一句句嘹亮的歌声被春风吹开揉碎,裹挟着一并传入西边的邻国里。
身着麻布黑色短衣的秦人们正沉默地弯腰在田地中忙碌着,内敛严肃的秦风与严苛的秦法将秦人们牢牢圈进了细致的条条框框内,秦人们做事十分谨小慎微,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触犯法规,不是要被罚铠甲就是要被拉去服劳役,秦国上下举国皆兵,官员们只允许在国内听到庶民们威严的练兵声,不能听到娱乐的欢笑声。
飞在高空中的燕子们低头瞧了一眼穿着黑色短衣与穿着红蓝色短衣的秦人和赵人们,这对共同信仰它的兄弟之国内,庶民们都在田地间卖力耕耘。
它们不断地在空中盘旋着,寻找有福之家准备衔泥筑窝。
邯郸城内沁河水横穿过城池,汩汩流淌。
咸阳城内,浩浩汤汤的渭水和樊川溶溶流进咸阳宫的宫墙。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咸阳宫宫殿群,上午金色的阳光在黑色的檐角舞蹈。
头戴通天冠、身着黑衣的秦王稷背着双手站在宫殿之间相连的天桥上,低头看着桥下缓慢流淌的河水,遂抬起右手从身旁宫女双手捧着的暗红色漆碗中抓起一把鱼食丢进河水里。
在水面上翻腾跳跃的鱼儿们旋即乌泱泱地挤在一起,你挤我甩的拼命争夺从天而降的食物馈赠。
身形富态的太子柱与身形颀长的公子子楚一同站在大魔王身后,一个梳着俩总角,同样身穿黑衣的小娃娃则跟在大魔王身旁。
小娃娃的个子堪堪到大魔王的大腿边,如今才三岁多,但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孩童的天真,而是满满的沮丧与悲伤。
这孩子也不是寻常人,而是秦王稷唯一的外孙、秦公主悦唯一的孩子——昌平君启。
自从冬日里楚太子熊完在春申君黄歇的帮助下匆匆逃离咸阳后,秦公主悦伤心难过大病一场,如今病愈后在府中养了好几个英俊的男宠,有了不同风格的新欢的贴心陪伴,敢爱敢恨的秦公主渐渐走出了情伤,完全将不负责任、抛妻弃子的楚太子给踹到了一旁,不闻不问了。
可对于三岁多的小昌平君而言,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上午自己蹦蹦跳跳前去书房寻阿父,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身穿着他父亲衣服的黄歇!
亲身目睹这惊人的一幕,不亚于亲眼瞧着自己的生父抛弃他与母亲匆匆逃跑。
是以春日里,万物都复苏了。
小家伙却郁郁寡欢的,提不起一点儿精神。
孙子一大堆不稀罕,可外孙只有一个,秦王稷还是很疼爱小昌平君的。
待听闻外孙在公主府内整日哭泣后,他遂派宦者去女儿跟前将外孙接到了宫里,还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