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咬着嘴唇,哭泣无声,但又好像撕心裂肺。
被子里的闷,他体温的燥,以及她心中的隐忍压抑,让她像大夏天走在荒芜的烈日之下,身体出着汗,眼里流着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气噎窒闷。
她手在不自觉中握成拳,搁在他腰间,拇指指甲牢牢嵌进食指肉里。
程越生将她的手执起,一根根掰开她蜷紧发白的手指。
手刚被展开,顾迎清立马将手往回抽,接着又被他一把擒住手腕,大掌裹住她的手,让她挣脱不得。
顾迎清像被掐住喉咙般,嗓音艰涩,数度哽咽才磕磕绊绊说完一句话:“你说得对,你的确很自私。”
“从一开始你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你是没遗憾了,我呢?”
她怎么办?
顾迎清嗓音逐渐嘶哑。
“你早就做好了留我一个人的准备……来来回回,光是生理上的爽不足够了,就让我爱上你,再让我死心,又因为笃定我放不下你,想方设法让我再回到你身边,给我制造美好回忆,目的是为了让我靠回忆过一生?”
想到从前顾迎清恨得牙痒痒,可光是想想他所说的“意外”,便难以控制地心如刀绞。
“对唔住。”程越生分外冷静地擦拭她从眼尾流出的泪水与汗水,平常习惯用狠劲的手,动作变得十分温柔,“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做,要做就有风险。”
“没人让你不做。”顾迎清始终不愿睁眼,“我想要的很多,你给不了也别来问我要。我只想跟活着的人谈情说爱,不想余生成日回忆死人。”
她当然知道家仇不可不报,她此时如果劝程越生放下,她都看不起自己。
他没讲话。
历经过从昨晚到现在的情绪起伏,顾迎清真的好累,一会儿心中涨满浓浓爱意,下一秒又仿似心被掏空。
尤其听不到他的回答和保证,她心慌意乱,更多是觉得恐惧。
他这一刻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
回忆适时插入,令她想起州港程家外面的车里,她得知他为了报仇随时做着豁出性命的准备,她放低姿态说好喜欢他,还希望能加重在他心中的分量,希望他为了她,在施展报仇计划时,不要太过激进,考虑自身安危。
但现在看来,她没有成功。
程越生本来就不是一个会为谁轻易改变的人。
顾迎清心一横,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不想浪费感情认真谈,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分手。”
她顿了下,接着说:“我现在很不开心。”
说完,顾迎清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转身刹那控制不住表情,用力抿住双唇,五官在泪水滑下时皱作一团。
程越生也侧过身,从后环抱住她,顾迎清开始挣扎,人在轴起来的时候力气不小,程越生抬腿剪住她双腿。
“该扭的时候喊累,这会儿倒是灵活,”程越生手横在她心窝前,在她耳边既气又笑地咬牙切齿,“能不能好好让我抱会儿?”
顾迎清动弹不得。
程越生问她,“怎么才开心?嗯?告诉我。”
顾迎清不吭声,实则是猜到一开口会暴露情绪,语不成句。
“像昨晚那样开不开心?”程越生从后弄她。
顾迎清想骂人,刚张嘴,果不其然是一声哭腔,“滚,滚、滚!”
程越生替她揩泪,在她破碎的哭腔里没可奈何地低叹:“你就可了劲儿地拿捏我。”
他抱着她,哄程之兖一样,轻拍着她,还怕她哭厥过去,伸手一下下抚着她背,给她顺气。
哭许久,程越生察觉她哭累,声音渐止,掰过她身体,她也不会抗拒,眼神迷蒙似灵魂出窍,随便人怎么摆弄。
程越生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登时乐了,“果然儿子更像你,他闹脾气刚哄好的时候就这幅样子。”
脸涨红,昏昏欲睡,眼神发直的样子,神态和五官,从没这么相似过。
顾迎清不知是困得,还是哭得,脑仁阵阵发疼,人也因缺氧晕晕乎乎。
他的话,听起来像在做梦。
顾迎清想到儿子。
“兖兖……”
程越生探身去拿放在床头的药和水,让她吃下。
水还是温的,药片送服之后,她倒头陷进上下两床被子搭就的温暖被窝里,暖气太热,整条手臂晾在外面。
她闭上眼,用哭过之后的瓮声,做梦一般说:“不好的就全像我?”
“我没说不好。”
她沉默,主动问起:“兖兖小时候爱哭吗?”
“还好,算是小孩里不太哭闹的,换季的时候爱生病,病了就会哭。”
顾迎清再度哽咽:“生病,多可怜……”
那么小的小朋友,生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