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让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朋友和客人之间的界限本来就不明确,是可以互相转换的。可惜这个道理阿奇滋和海迪耶并不是不懂,他们之所以专门避开,不把话说透,就是为了给互相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抛开洽谈身份不谈,海迪耶经营“青衫客”是为了交朋友。阿奇滋希望春华楼内的客人,络绎不绝。
就像井水不犯河水一样,虽然都是水,但各有各得来的法子和名头,是决计不能混为一谈的。
这会儿被赵让明晃晃地说出来,阿奇滋和海迪耶相互对视一眼,但看到对方的眼神中只有平静与淡漠时,又收回目光。
海迪耶对着赵让等人开口道:
“不管如何,你们先成了我的朋友,然后才是这里的客人。”
继而又转向阿奇滋,说道:
“现在我要在你的春华楼招待我的朋友,所以我也是你的客人。阿奇滋掌柜一定不会拒绝客人的要求吧?”
要是让赵让一定给这两人分个高低的话,他估计还是会觉得海迪耶技高一筹。并不是因为他拥有落日马场,赵让对他本来就有好感,而是他很懂得什么叫做胡搅蛮缠。
明明赵让方才说的道理是客人与朋友之间着实是没什么区别,海迪耶的后话听上去冠冕堂皇,实则又换了概念,把问题重新回归到先后之中。
他和阿奇滋本就是先后上来的。
赵让等人来到单夜国王城后,青衫客和春华楼也是前后去的
。
没人能否认这一点,而且人人都得如此。
人可以同时做很多件事情,但只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迄今为止,赵让还没有见过一个人既能在酒肆中喝酒,又能在三条街外的妓馆中和姑娘调笑。
所以海迪耶这话,其实是一句没用的废话。
但偏偏这句话,最让阿奇滋无可奈何。
作为一名掌柜,来者是客,向来没有拒客的道理。无论这客人是谁,和自己多大冤仇,只要能来就是捧场,只要花钱,就是大爷!得小心伺候着!
两人二十年未见,乍一见面,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却就吃了个下马威,阿奇滋心里很愤怒,但他还得憋着脾气,装作一副耐心的样子,叫来伙计,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最顶层的包厢收拾出来。
这处包厢很少给外人使用,基本都是阿奇滋招待自己朋友时,才会坐进去。并且这朋友还得够资格,不是随便的猫猫狗狗都可以算作是朋友的。
春华楼中大致上有三种人。
第一种就是阿奇滋刚上来时,那些起身行礼的。第二种就是后面上来攀谈的。第三种,就是能受到邀请,去那包厢的。
现在赵让他们能去包厢,但却不是第三种人。
阿奇滋对伙计的吩咐是用西域话说的,专门说给整个二层的人听,并且希望通过他们的耳朵听进去后,再用他们的嘴巴传遍整个王城。
二十年没见面的一对仇敌,乍一见面,没有刀光剑影,
没有血雨腥风,只有平和的微笑,以及最高规格的安排。
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无疑会让阿奇滋的声望再上一个台阶。虽然身为黑街之主的他已经不需要了,可却能借此压过海迪耶一头,他就觉得很值。
伙计收拾得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从楼上下来复命。
阿奇滋大大方方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海迪耶微微颔首,算是给了回礼,然后在伙计的带领下朝楼上走去。
三楼很空旷,没有人,也没点灯,只有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挤着坐也只能坐得下十个人。
这说明在阿奇滋眼里,“朋友”不在多,而在精。刨除自己外,能有九个,已经非常不错了。多一个人进来,则必有一个人要出去,这是他的准则。
今天算是破例。
进来的七个人中,海迪耶是曾经从这个屋子里“出去”的人,其余的,全都是刚来此的客人。以赵让先前说的话来算,他们这些客人,距离朋友还很远。
海迪耶做东,众人分宾主坐定,赵让坐在他右手的上位。
他并没有点菜,因为他知道阿奇滋定然会安排好一切。
不过他带了酒,因为他知道春华楼中的酒,绝对没有他带来的好。
那四名捧着酒壶的姑娘,也跟着来到了包厢中,靠墙站成一排,随时等着满足主人的需要。
“亲爱的朋友,刚才被阿奇滋掌柜打断了,所以我现在先继续罚酒!”
说罢也不等赵让等
人回应,三名姑娘已经排着队,捧着酒壶,走到他身旁。
赵让目测了一下这个酒壶,大概能个装下三斤左右。三个酒壶,便是九斤酒。哪怕葡萄酒没有西域春那么烈,但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喝下九斤水想必都很困难,更不用说这是九斤酒了。
看来海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