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意面色微白,料峭的薄唇清浅而粉白,黑鸦的眼睫落下宁静的弧度。
姜映梨走到床边坐下,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微凉。
是退烧了。
她抿着唇,耳边是方才姜青檀说的话。
他为了救她,拖着未好的伤腿,在大雪天去求上官鸿,落了满身雪,染了这场风寒。
姜映梨说不上心底浮起的感觉,她抬手捻着被角,刚提了一下,一只滚烫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
姜映梨一怔,抬眼就对上沈隽意的朦胧睡眼。
他沙哑着嗓子,“阿,阿梨……”
“嗯。”姜映梨颔首,“我回来了。”
“阿梨?”沈隽意又唤了声。
姜映梨歪了歪头,“嗯,我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喝水?”
沈隽意这才如梦初醒,他猛然想起身,“你,你回来了?咳咳……”
话才出口,喉咙里却进了寒气,瞬间,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映梨顿了下,给他拍背顺气,足足拍了半晌,他才顺了这口气,只是嗓子沙哑得更厉害了,都听不出原先的清朗了。
“老师他,他救了你吗?”
姜映梨:“……算是吧。”
她不欲提起在燕城的事,转开眸子道,“多亏了上官大人,我才能安然全身而退。说起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为何这般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听说你在上官府的冒雪站了半日?”
“是不是若非给你打了石膏,你就该跪半日了?”
想到这,她就来气:“你知道你这腿多难治吗?再这么折腾下去,你干脆锯掉一了百了得了。”
沈隽意移开视线,眼睫微颤:“……对不起。”
上官鸿因着上回的事有些气恼,这才会为难他,所以他才只能来一出苦肉计。
好在上官鸿惜才又心软,他只站求了一个多时辰就应承了。
但沈隽意心中有愧,生生多停留了半日,寒雪落在身上的冰冷感,令他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清醒。
他从未那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所以,他想好好努力,他一定不会让姜映梨再陷入这样的险境而无能为力了。
顿了顿,沈隽意慢慢道,“这次是不是芳菲所为?”
姜映梨原本没想提起这茬,闻言,她怔愣下,“你——你怎么这般说?”
沈隽意淡淡道,“猜的。”
“他们原先明明在杏花村,却能精准寻来天水村,可见是有人告知他们。而你不过是随着胡掌柜打打下手的助手,何至于有这般大的颜面被请去燕城……”
想来想去,也就是上回离开前起了冲突的李芳菲了。
姜映梨还没回答,门口突然响起一道难以置信地反驳,“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芳菲?她,她虽然有些任性,但一贯是小姑娘脾气,从来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啊!何况,阿梨还是她的亲表嫂啊!”
李玉珠刚煎完药端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番言论,她惊诧不已,连忙出声制止。
在她心中,娘家两个侄女都是温柔懂事的,虽然有些小性子,却也算不得上是坏心眼的。
偏生这番话还是从沈隽意嘴里出来的。
李玉珠转眸警告道:“阿隽,芳菲好歹是你表妹,她如今正要准备说亲,可断断不能出坏她名声的言论!”
沈隽意抿唇,淡淡道,“娘,从前兴许芳菲懂事明理。可人会长大,也会变化,芳菲闹出这样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次,她明知那几位军爷是绣衣使,却还敢去告状,可见是存了害人的心思。”
“你怎么知道……”
沈隽意继续道,“当时那位为首的军爷衣襟上绣着银鹰,那是绣衣使的标志。绣衣使素来臭名昭著,不择手段。”
“她在阿梨拿出药救了姥姥,替她解围后,就因为与我几句口角,就想出这般恶毒的法子害阿梨……这是我不能准许的。”
沈隽意沉下眸子,眼神认真道,“娘,这件事不能轻轻揭过。须得告知姥爷!”
李正树素来为人正直刻板,要是知道这件事,李芳菲定然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李玉珠抖了抖唇角,叹息道,“阿隽,我听说家中如今对芳菲颇有意见,上回本来你姥爷是要被她打断腿,逐出家门的。这回好在你姥姥没事,若是再……刺激了你姥姥……你姥爷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李玉珠也不忍心,“就当多给她一个机会吧!从前你三舅舅也帮了咱们家良多,总不能真把芳菲逐出家门!”
闻言,沈隽意沉默,不认同道:“娘,这不是宽宥,是纵容。若真为她好,需得把她的性子拧过来才是正理!”
李芳菲何尝不知道,她看向姜映梨,眼含恳求,“阿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