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连着阴了好些天的天气,终于放晴了。
下午,大伙根据通知要求,一早到了办公室,等候差遣,却不料等了好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终于等得烦躁起来。要知道,周末加班,本来就是一件苦差,加这种无事班,就更叫人动肝火。谁的周末不金贵呢,谁不盼着周末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没事把人叫了来,算什么?
打非办这边,倒还好,大伙心底就算不满,都忍着,派出所那边就不一样了,个个都脾气很臭,臭着个脸,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就是当着赵兴国的面,也不避讳。赵兴国心底有没有火呢,也有的,只是他作为领导,得管控自己的情绪。他手底下这些人埋怨一下,也就罢了,他要是也跟着起哄,那不就成了不讲大局了。
作为领导,若是被扣上不讲大局这样一个帽子,那是很严峻的一件事。所以,赵兴国不但不能跟着一道起哄,他还得打压打压他手底下这一帮人心头的火气。赵林这时还跟往常一样,仗着跟赵兴国一个姓,仗着字辈比赵兴国大,嬉皮笑脸,没上没下。其实,赵兴国跟他,能有啥关系呢,他是本地人,两年前托关系做的协警,两人除了姓字相同,啥关系也没有,可他还真把这事当回事了,凭着字辈大,就托大,说话没个分寸,处处想要压赵兴国一头。
要在平日里,这样子说说笑笑,也无所谓,偏偏这个时候,赵兴国心底也是憋了一腔的火,正无处发泄,就拿他出了一回气。赵兴国黑着脸不顾情面地把他骂了一顿,骂完,又补了一句,“不想干,就脱了你那一身皮,给我滚蛋。”
众人一时都愣住了,不知道赵兴国哪来的这么大的火。
而且,这事说起来,也实在有些小题大做。赵林爱跟他开玩笑,这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众人也都早就习以为常,不知道这回咋就像忽然触着了他的逆麟一样。
真是莫名其妙。
赵林此时脸都绿了。
前一秒,众人还围在茶几旁,望着他跟另外两个人斗地主,有说有笑,他还为自己手里的一把好牌暗自得意的,赵兴国这一发火,大伙立时沉默了下来,气氛沉闷极了,空气里都像有了刺一样。
赵林合上手里的牌,扔到茶几上,说,“不玩了。”他感觉空气里一根一根的刺,在无情地刺着自己,目光低垂着,也不去看赵兴国。
另外两个人也把手里的牌收了。
这时,王毅出来打圆场说,“赵所,你消消气。”
赵兴国之所以忽然对这赵林发着一通火,其实也不只是因为赵林说话没轻没重,更因为平日里他总爱跟黄虎鬼鬼祟祟地混在一块。赵兴国其实早就想找机会修理他的了,却一直忍着,直到此时,他自己撞到了枪口上。
这一层因由,不知道赵林自己,能不能够想得过来。
王毅转而又朝赵林说,“老赵你也是的,以后得自重一点啊,对领导,怎么说,也该放尊重些的。这里是派出所,不是宗族祠堂。”
众人也跟着劝说,“赵所,你消消气。”
赵兴国骂了这一通以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可他也不好提前把身段放下来,毕竟是领导嘛,得找个台阶下,于是说,“不是我跟说过不去啊,工作嘛,大伙都得有个工作的样子,哪怕是加班,咱们派出所纪律松散这事,不止一次两次被唐书记说了。”
赵兴国这话,既给了赵林一个台阶,也维护了自己作为领导的颜面,办公室里沉闷压抑的空气跟着也缓和了不少。赵林这时也就坡下驴,起身跟赵兴国说,“赵所,是我错了,我检讨。”
赵兴国说,“知道错,就要改。”
赵林说,“我一定改。”
赵兴国又望望众人,说,“我不是因为你们在这里斗地主,才发的火啊,斗地主没关系,但是事情来了,都得给我扛起来。”
赵林这时感觉自己已不再是赵兴国眼里的刺了,紧绷着的神情跟着也缓和了下来。
赵兴国说,“别拘谨,继续玩你们的。”说着,起身望外面走去,走出门外,又立住身子回头说,“大伙要是觉着这样坐着等无聊,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保持电话通畅,注意看群消息,有行动,我让杨坤发在群里,确保接到通知,十五分钟以内赶到就行。”
这一场风波,也就这样收场了。赵林几个人此时却没了斗地主的兴致,等赵兴国走了以后不多久,大家也都散了。住得近的,都回了家,住得远的,就在政府院坝里散散步,晒晒太阳。杨坤住的是政府宿舍,此时懒得回去,也在院坝里坐着晒太阳。一面晒太阳,一面想,今天这事,还好黄虎不在,不然的话,以他跟赵兴国的关系,估计得拿这事,跟赵兴国故意找茬,臊一回赵兴国的皮。杨坤向来不拉帮,不站队,可对所里,对政府各种激流暗涌的关系,都看得颇为清楚的。
今天这事,要说是赵兴国小题大做,那也是完全说的过去的。
想到黄虎跟赵兴国两个人之间的别扭,杨坤这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