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她太靠近他。醴泉宫的荒唐,只是药物的作用,只是他想要利用她维护韩国,只是她一厢情愿。
她心里蓦地痉挛,只要她要求自己这样想,她就能更好的让自己的逻辑自洽,刺痛感仿若巨大的铁器又突然砸在她的后背。
他的眼睛泛着黄色的光,更像琥珀,却也和在大树底下,她阖眼前看到的棕色一样。
张良发觉她忽然僵硬下来的躯体,他刚要抬手。
哪知道许栀搂着他的手突然就松了,像是脱力般的垂在两侧。
她自傲的笑着,捡起刚才他的话接上,“我清醒得很,既然我已经得到了你,你的心在哪儿,我们在不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
“荷华,我,”
“我不想听!”许栀突然打断他。
她凝目绝然的看着他,脸上浮现出怪异的微笑,眼眶却不由自主的发红。
接着,他肩上一重,少女攥紧了他,语气坚决。
“你该说的是。你真心喜欢我,也是真心为韩臣,更是真心要杀我。”
“说了太多。我都要忘了真心这两个字怎么念了。”
她踉跄着站起来,摇了摇头,“俯首称臣却又暗藏杀机,这样做的确要比在新郑直接杀了我还要残忍。”
她砰地将头上的一朵红宝石串的簪花拍在案上,那是朵月季。
“荷华!”
张良鲜少看她失态,蓦地有些慌了。
她后退,后退又后退,清质的嗓音蓦地从身后响起。
最终,张良扯住了她的袖子,他叫了她在城父所说的那个名字。
“阿栀。”
刺痛感从心脏蔓延全身,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指尖也都发麻。
她听到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感官都在告诉她,她听到了。
“我爱你。”他说。
难道她感觉不出来爱吗?
她在警告自己不能回头,不可以回头!
于是。
她决绝伸出手,用力抓住了铁栏,拉开牢门。
擦擦切切的杂草声是牢狱中唯一的声响。
张良拾起落在大氅褶皱中那支小小的铁瓶子,也如同当年他放在她手中的玉环,温凉沁在手心,千钧万重。
如那摔在楚国的玉环,今已成玦。
因为从一开始,苏秦正是他的参照。
张良为自己做的就是死局。
自他踏入咸阳城的那一天,今日就是他的结局。
“小公主不会杀你。”赵嘉的话萦绕在侧。
“我死,许多人都能得偿所愿。这般当算最好的收场。”
张良不去多想曾在城父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他一世逍遥,青山相对。
他仿佛听到了鸟雀啾啾,听到了雪风呼啸。
“张良,对不起,你别死。”她拖着受伤的腿,惊恐如小鹿。
“我爱过一个人,想过和他宜室宜家,白头偕老。”她口吐鲜血,认出了他。
这是唯一一次,他无声的反抗,没有辜负韩国和张家,他辜负的只有满腔爱意。
他爱她,却也是他一次一次伤害她。
如果他的死,能将这一切结束,如果故事就停止在这里,那他几乎求之不得。
“莫将因果错对。”赵嘉也曾和他这样说。
可惜,月季花红,雪风料峭。
因果错对,是非颠倒。
张良没有记得赵嘉的话。他也永远不知道,他们各退的一步,到底会不会各自安好?
极苦的毒,他一饮而尽。
他笑,原来他也不爱吃很苦的东西。
荷华不爱喝苦药,她却因他喝了大量的紫茄花,因他药不离身,在雪地中捡药丸……
他痴然的想,如果没有隔阂,没有对立,没有身份之别……他和她,有没有可能也和阿樱和韩信一样,在城父有一处很小的蓬庐……
廷尉丞来时,张良手里只一支绯色的簪花,猩红的痕迹更令它波光潋滟,比真花还要美。
1、春秋笔法。相传孔子修《春秋》,一字含褒贬。后称用笔曲折而意含褒贬的写作手法为春秋笔法。
2、剖腹藏珠。(拼音:pou fu cang zhu)是一则来源于历史故事的成语,成语有关典故最早出自于唐·王方庆《魏郑公谏录》。[1][6]“剖腹藏珠”的原义是破开肚子把珍珠藏进去;比喻为物伤身,轻重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