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属嬴荷华,后宫中的妃嫔之类送也就送一两件宝物,哪里像她这样送一箱子。
要说是因为亲哥哥,但侍女宦官们又才想起来,当年长公主嬴媛嫚回秦的时候,她也送了一整面蜀锦的屏风。
许栀发现扶苏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他看也没有看那一箱子东西。
她有些着急。
给扶苏结婚的贺礼,她可不是只准备了一两日。
自从在赵国井陉看到他们,她就开始打算了。
箱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自己亲自挑的,有给扶苏的,也有给王姮的,甚至她已经幻想到了给侄女和侄子抓周用的东西!
那个压箱底的可操作的木质手枪模型,还是她当年让擅长木匠活的张良给拼好的。
扶苏怎么能看都不看一眼?
就算要批评她之类,也不要白费她的苦心。
她弯腰从盒子里拿出一串琉璃珠,递到他面前,“王兄,你看,这有两个扣子,这可以用来将小型的弩机或者匕首挂在腰上。我试过了,非常牢固,骑马都不担心掉。”
许栀很长时间没有连续不断的一边比划一边说这么长的句子,看到扶苏回咸阳结婚成家,她情绪总算舒展,难免激动,说得快了点儿有些大喘气。
“荷华,你是不是见过王绾?”
许栀的话断在口中,她愣了一下,咬唇说了个“是。”
扶苏的凝眸彻底成了拧眉。
许栀看着他的表情,感到了种前所未有的后怕。
在潜移默化中,是她打量的惯性使然,帝国的长子在学了帝王之术,又在马上要一统天下之前,扶苏当然有理由怀疑,她是不是想要威胁到他的地位。
许栀读史,她不用多想就能理解着古代君臣父子,王室杀戮,权力交接的残忍。
“王兄,我与王绾谈话之重,我可复述于……”
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话说完话。
似有树上的鸟雀跳跃,它们从大开的窗中飞了进来,将爪子上的落雪抛洒到了地毯,很快被里头的暖气融化成了一滩水。
许栀臂上一重,温暖的手掌住了她。
“荷华,”扶苏温言道,“王绾与你见过再好不过。我与他谈过了,用你的婚事平衡朝局,这样的举动万万不要再有。”
无论韩非教给了扶苏什么,那也只是权术上的渲染,仁善儒雅的长公子从未改变。
许栀大概学成了那种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的思维方式。
“王兄,”许栀笑了笑,“其他办法恐怕代价不小。”
扶苏是为数不多知道嬴荷华喜欢张良的人,更是为数不多知道这场意外之中真正的谋划之人是张良的人。
他妹妹遭受了血淋淋的背叛,在这时候,为了掩盖真相,她还要强颜欢笑,还要把婚姻当成筹码。
“荷华。”
“你的幸福怎能不算最大的代价?”
塞外的风雪将他吹得更加刚毅,色白风清的衣袖抬起,像是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扶苏从袖中拿出一筒奏书塞到她手中,要她握紧。
“为兄与父王和王绾谈过。他的事情还有和你以后的婚事,你都不要太担心。”
扶苏说的这个他,是张良。
许栀方见过李贤,见过墨柒,他们知道什么是过去和未来。
张良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许栀没哭。
她吐着血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她也没哭。
就连同她在她父王那里为张良求情的时候,她也忍住了眼泪。
可现在,面对她的兄长。
痛苦与委屈才像是真的锤子重重的捶在她的心上。
她攥紧了扶苏肩上的衣料,泪水夺眶而出。
扶苏。一个美好如朝霞晚露的人。
后世之论中充满了对他猜测与怀疑。
丑恶沾染罪孽,高尚要受到鄙夷,美玉一定有瑕,才见不得纯白。
只有无穷还无穷,更加笃定更笃定的坚持。
她绝不能让结局重演,记载成真。
——
终南山上,雪覆松枝,凌冰不寒。
墨柒踏上山坳,又从树林深处左转又转,遁入木门。
木门之内,别有洞天,这一系列称得上是机械化的器具,尤其是那一批量生产的青铜模具,秦国制车的技术本就为列国最强。
这不仅是历代墨家巨子的成果,还有墨柒轮回之中非凡的技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