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外看榜的人陆续散去，人越来越少。
一个身着小厮素衣的男子在榜下认认真真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便又低着头匆匆离去。
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辆马车，楚茨快步回到马车里，向华央点了点头。
“人来了？”华央问道。
楚茨道：“来了，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记什么，这会儿已经回去了。”
华央唇角拂过一抹浅笑：“那就好，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回去吧。”
楚茨点点头，走到马车外面，和步卓一起驾车往侯府走去。
沈柠和竹沁坐在华央的左右两边，两人似是早已习惯华央和楚茨的这种说话方式，并没有追问那人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晃晃悠悠，晃得华央昏昏欲睡。
不经意间，微风聊起车帘一角，目光目光一瞥，隐约看到两道人影从窗边掠过，那身形模样像极了沈谏和叶渺渺，华央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
结果两人转过身来看清脸之后，才发现他们只是背影长得像。
方才看完放榜，叶渺渺提出还有些刀兵器械没准备好，竹沁一个小姑娘，对这些也不甚了解，便让沈谏去帮她选几家兵器铺子或是打铁铺。
于情于理，沈谏都无法拒绝，便将步卓留下保护华央几人，跟着叶渺渺一起离开了。
城南有一家做工极为精致的铁匠铺，算算时间，沈谏和叶渺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铁匠铺了。
想到这里，华央暗暗舒了一口气，目光一转落在沈柠身上，却见她脸上并无半点方才看榜时的喜悦，反而是微微蹙眉，眉宇间满是悲愁之色。
“阿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华央关切问道。
沈柠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竹沁看了华央一眼，一个眼神便瞬间心领神会，她往马车门口的位置挪了挪，靠着出门的木框，很快便睡去了。
“阿柠，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华央轻轻拍着她的肩，“是在担心陆公子？”
沈柠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担心他，他秉性正直，踏实稳重，日后若能进了官场，定会是一个造福百姓的好官。他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那你……”华央本想问“那你为何不开心”，话未出口，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你就是在担心你和他以后的事。”
沈柠愣了愣，垂下眼眸，满脸落寞担忧之色：“我和他……会有未来吗？
“为何没有？”
沈柠低声道：“如今侯府是母亲和大哥掌家，女子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今既是已经回到府上，自然一切都要听母亲和大哥的安排……”
可是经过上次曹府一事，沈柠已经看得很清楚，她的意愿、她的幸福，在沈禄和沈老夫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即便陆行知如今高中，但若是他不能给侯府、给沈禄带来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让她嫁给她自己喜欢的人。
华央没由来地皱了皱眉：“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沈柠愣了一下：“他们是我的嫡母和我兄长……”
“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左右你的人生和你的幸福。”华央脸色有些沉凝，定定看着沈柠，“你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是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拿来换取利益的工具。他们不该这么认为，你自己更不能就此认命。”
沈柠有些被华央的话怔住，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华央也明白，她在侯府这样的家里活了这么多年，有很多想法和观念早已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根深蒂固，这不是她的错。
“放心，只要有阿姐在，就绝不让他们有机会勉强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想清楚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阿姐既然选择将你从庄子上带回侯府，就不会让你因为回府而受到半点委屈。”
沈柠闻言，心下一阵酸涩，吸了吸鼻子，瞬间红了眼睛。
“阿姐……”她哽咽着喊了一声，“我、我真的可以按照我自己的心意过活吗？”
“你若信我，便可以。”华央轻轻握住她的手。
沈柠迟疑片刻，终于用力点了点头。
她紧紧抓着华央的手，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努力借着华央的力气浮上水面喘了口气，这一喘气，便让她瞬间萌生了要逃出这片困了她十多年的深水的决心。
她的眼角浮上一抹浅淡的笑意，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无比。
她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华央的眼中却满是感激与惊赞，于她这样的人而言，华央就是来解救她脱离苦海的一束光，她将穷尽一生，拼尽全力去报答。
正思量间，突然只听马车外的步卓和楚茨齐齐发出一声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