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旁人倒还好,沈月明顿时“噗嗤”笑出声来,燕朝歌脸色微冷,沉声说道:“本殿下只是担心传闻不实,平白生出些事端来,这才想着向督主大人求证,免得平白地污了大人的清誉。既然如此,本殿下也就开门见山了,听闻任督主曾在威远侯府里当过差,不知可真?”。
听了这话,众人的脸色多少有些古怪,任凤池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儿,朝中几乎无人可与其比肩,没想到他居然与威远侯府有旧。
威远侯林远南的嫡长女,正是当今陛下的元后,已被废为庶人的端慧皇后林雅音。偏偏这位林皇后又死得那般不堪,倘若任凤池真的与林家有主仆之谊,终究是瓜田李下,有些纠葛不清了。
任凤池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方才说道:“这天下间万事万物,奇闻异事数不胜数,世孙殿下交友满天下,见闻广博,想来自然不用为此等小事而费心”。
他说这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早些年间,人在江湖,他本是一名江湖大盗,某次因一时大意,受了很严重的伤,为逃脱追捕,不慎闯入威远侯府,被侯府中人所救,为了报恩,他便留在侯府做了两年的教习。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依稀出现了那个站在梨花林中抿嘴一笑的少女,如今早已被黄土掩埋殆尽,一把枯骨,不复当年。
沈月明借着橘黄色的火光,瞧了任凤池一眼,只觉他虽身处俗世间,却满身萧索,人前风光无限,人后汹涌骂名,千帆历尽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当下豪情顿生,她一口吞下手中的鱼肉,抓起酒瓶,走到任凤池跟前,倒了一杯酒,然后说道:“任督主平日公事繁忙,难得有机会与君共饮,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暮色渐浓,月上梢头,长衣当风,卷起衣袂飘飘,一曲古韵吹得荡气回肠,青春肆意的少年恣意嬉笑,宾主尽欢,一行人喝得酩酊而归,各自歇下。
很多年后,任凤池想起当年的情景,后来这些人各自的结局,荏他如何历经风霜,苍海沧田,依旧唏嘘不已。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院落中,洁白的雪鸢花微微摇曳,碧茵茵的青草犹带着晶莹的露珠,空气中还带着些许雾气,沈月明走出房门,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深吸了一口气,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咯吱”,东厢房的门也打开了,燕朝歌伸了伸懒腰,神色倦怠地走了出来,都是宿醉惹的祸,“哟,小侯爷起得挺早”,沈月明瞥了他一眼,回笑道:“世孙殿下也早啊,明日咱们就要启程了,看今儿天色不错,咱们再去街上逛逛,如何?”,燕朝歌自然是满口答应。
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胡闹惯了的小孩性情,自打来了宣平城之后,便时常结伴游玩,倒也没惹下什么烂摊子,燕同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去了。
厚重的油桐木门缓缓打开,刺眼的光芒反射了一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森冷黝黑的箭头泛着可怖的光芒,燕朝歌暗叫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沈月明,他就地打了滚,险险避开。
等两人七手八脚地爬起来一看,门外竟是乌压压的一片人马,身着银色铠甲,手持兵戟,银刀铜斧熠熠生辉,冷兵器的寒芒,令人望而生却。
“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一个身着校尉服饰的人走上前来呵斥道,沈月明有些狼狈地拍拍身上的泥土,月白色的衣衫上沾染了灰黑色的污渍,这是爷爷今年刚给她做的新衣,才穿了一次,而且还以这般难堪的姿势被推倒在地,她顿时火冒三丈,跳起来叫道:“你才大胆,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燕朝歌冷冷地看着那将官,说道:“宣平城可真是卧虎藏龙,就连一个小小的校尉官,也敢跑到本殿下面前撒野”。
那尉官眼见两人衣着奢华,容貌俊雅,不太似是上峰所说的太湖水匪,又听燕朝歌自称为殿下,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妥,略微思量后,答道:“本将乃陇右蜀的先锋官孙勉,日前接到宣平县丞阎大人的塘报,说是有一伙自太湖逃窜而来的匪徒潜入城中,劫杀掳掠,百姓苦不堪言。而且他还派人送来了调兵的兵符,上峰校验无误后,即刻派我等前来查看。入城后,县丞大人派人来报,说是匪徒藏于此驿馆之中,我等这才将此处团团围住,并非有意冒犯”。
两人闻言,皆心头一惊,居然是辖制四城军政要务的陇右蜀卫军,凭兵符调动,来此围城剿匪,听起来合理合情合法,并无半分破绽,看来阎阙是准备发难了。
沈月明眯了眯眼,说道:“孙校尉,我等与阎阙大人是故交,此处也是县衙的驿馆,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孙勉循声望去,微微一怔,眼前的少年容貌精致,雌雄难辨,墨色的眸子流光溢彩,极是灵动,只觉心生亲近,便放缓了语气说道:“还望公子见谅,军令如山,我等不敢有违。本将会派人向上峰禀明详情,尽快查明此事,还请公子稍安勿躁”。转过身对一众兵士说道:“吩咐下去,没有本将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