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就这么进来了,明目张胆地进来了。
俩姑娘被小童安排着住到了一起。
小芙不情不愿地带她进了自己那间屋,一屁股坐在唯一一张床上宣誓主权。
绿珠却笑了,将包袱放在另一张榻上,把小几抬到一边,笑盈盈地说:“我睡这儿也正正好。”
小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感觉很无力。
她突然站起身来朝外面走。
绿珠放下正在收拾的榻就跟着她走了出去。
“你跟着我干嘛?”小芙有些烦躁,“你烦不烦啊?!”
绿珠看着她,眼神中有怯怯,又有些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是怕你被…”绿珠说了一半儿便闭嘴了,揪着袖子又说,“算了,我不跟着你…你得保护好自己啊。”
小芙觉得绿珠这个人奇奇怪怪的,人就像只跟屁虫,可说话却透着那么一股极重视自己的味儿…
小芙隐约也听说过一些宫廷传言,说皇帝醉心修仙不降雨露,有些什么贵人宫女私下相好的…
小芙打了个寒战,再看绿珠时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
“你离我远点儿。”小芙说。
绿珠哎了两声,往后站了站,却不慎碰到了小芙菜地里的木架子。
木架子后掉出一个物事来,小芙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绿珠拿起来看了一眼,又默默地塞了回去,说:“我知道,我不说出去,你信我,我还能帮上你的忙。”
小芙攥着的手心都出
了汗。
绿珠没再同她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小芙一个人站在木架子前,开始思考要不要先弄死她。
纪伯阳的一天很简单。
如果不是有小芙,他根本不用起这么早。所以让绿珠进了院子之后,他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已是巳中。
他由着那几个只有晚上才露面的家丁将他从床上抬到双轮椅上,手指轻转,便来到了二楼的露台。
这片露台让整座山院尽收在自己眼底。
他看着一切都是那样有条不紊,心中满意,又将视线移到有块菜地的那幢房屋前。
小芙正在洗衣裳,正巧刚洗完,起身去晾晒。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那新来的绿珠。
绿珠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看小芙,只是偶尔她会朝这边望来。
纪伯阳的视线就这么同她对上。
绿珠看到楼上的人正在看自己,居高临下,神色冷然,眼神带着探究。
她心里有些害怕,头也跟着低了下去,默默地走到了小芙身边。
小芙个头比绿珠高一些,又扯着半湿的衣裳,一下遮住了绿珠的上半身。
小芙正在晾衣裳,见绿珠又靠过来,不耐烦地一撅屁股,将她顶出了半丈远。
“离我远点儿!”
绿珠一个不妨摔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她。
小芙没有拉绿珠一把的意思,在她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人与人之间交往都是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的,倘若你我并不相熟,你却
主动亲近我,那么一定是你有求于我。如果这个时候我表现出对你的亲近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抗拒的意思,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敲定了。
小芙可不想被人拿捏——哪怕绿珠将她木架子后藏的东西告诉纪伯阳,她也有法子反咬绿珠一口。
绿珠却没说话,默默地起身,默默地进了屋。
小芙不知道,她和绿珠之间的相处过程却尽入纪伯阳眼中。
纪伯阳是知道绿珠的来路的。
他虽不在纪府,但每一个进入纪府的人他都会去查。
七夫人带来的人不算多,绿珠却是个异类,她是被赌坊卖到花楼,又被安排在七夫人身边。他爹买下七夫人,顺带也买了她身边伺候的人,如此一来绿珠便跟着进了府。
他一直暗中派人盯着绿珠,一旦绿珠有什么动作,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自打七夫人进了府,两个月一来,绿珠每天都是按兵不动地进厨房干活,没有一日漏下过。
在纪伯阳的耐心快要用尽的时候,绿珠终于主动进了山院的门。
小芙是个例外,她是被七夫人偷偷买进府的,所以纪伯阳起初并不知道。
纪伯阳对于小芙那最后一丁点儿的怀疑被主动上门的绿珠干扰。
他现在怀疑的目标变成了绿珠。
绿珠原姓潘,父亲是济阴的一个校尉。也正是三年前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带着她从济阴逃到了兰陵。
纪伯阳推着轮椅缓缓入
了日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绿珠不知道的是,她父亲之死是其实是他一手促成的。
被卖进花楼也是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