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恒根本没法向叶宝宜解释他的苦衷。
真要说苦、说恨,他比所有人都苦、都恨。
他都活得比狗还要累、还要屈辱了好吗?
还躲不掉,逃不了,无论如何都只能去面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可明明,他不该过这样的日子,他早该意气风发、飞黄腾达的!
孟少恒的耐心于是终于告罄了,“我几时袒护包庇他们了,你说他们是母子他们就是了?你以为你是谁?”
“你要咬人也尽管咬,我倒要看看你不过一个小妾,能翻出什么浪来。”
“当初可是你不知廉耻进了我的房间,算计了我,才怀上这个孩子的。”
“打一开始你便动机不纯居心不良,那如今当然落得任何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又道:“我会让人好生把孩子安葬了,也会让他进孟家祖坟,往后四时八节,都少不了他一碗饭吃的。”
“至于你,且先养好身体,凡事都等养好了身体,再说吧!”
说完,便抱起榻上的襁褓,不由分说大步往外走了去。
急得叶宝宜忙要扑上前,“你干什么……你要抱我的孩子去干什么?”
“你把他还给我,孟少恒你给我回来!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死也要跟我的孩子死在一起,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可惜哪里唤得回孟少恒,转眼便已不见了踪影。
叶宝宜又气又急,加之身体本就已透支,不过凭着一口气在硬撑。
这下终于撑不下去了。
后面的话还没喊完,已是戛然而止。
人也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急得王妈妈直哭,“小姐……小姐……您别吓我呀……”
“夫人,求您快给我家小姐瞧瞧吧?她呼吸好弱,不会、不会就这样……”
“求求夫人了……”
叶定宜闻言,迟疑片刻。
到底还是上前探上了叶宝宜的脉搏,随后又翻看了她的眼皮。
方皱眉,“她情况是很不好,本就元气大伤,又悲伤愤怒过度。”
“先把她弄床上去躺着,再立刻下猛药吧。”
“虽说药下猛了少不得有后遗症,也得人先能活着,才有后遗症的机会。”
王妈妈忙含泪点头,“夫人说得对,再怎么着,也得人先能活着。”
“那、那是夫人亲自给我们姨娘开方子吧?要不要再给她扎个针什么的?”
“只要夫人肯救我家姨娘,就是立时让奴婢死,奴婢也绝无半句怨言!”
当初若不是她死活非要劝姨娘生下这孩子,事情根本到不了今日这一步。
姨娘和哥儿也不会落得此刻这般悲惨的下场。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真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叶定宜抿唇,“我跟大夫商量着开方子吧,你先把人弄床上。”
“白兰冬青,给帮个忙,再帮着收拾一下屋子。”
说完便往外,跟大夫商量方子去了。
算了,还是那句话,叶宝宜再可恨再自找,也先是女人。
她就顺便搭把手又何妨?
等叶定宜终于忙完,带着白兰冬青往自家院子回时。
已快交午时,天上也难得有了一缕阳光。
主仆仨却都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反而心里越发沉甸甸的。
片刻,白兰方先低道,“旁的且不说,孩子是真可怜。”
“当初明明可以不生的,也给了她机会,却非要生,非要赌。”
“现在好了吧,已经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悔青肠子都迟了!”
冬青跟着叹气,“是啊,本来之前一直觉着孩子也不可怜,不无辜。”
“可刚才看着……心里还是难受了,虽然小了点,但明明已经能活了……”
“只盼他下次投胎能擦亮眼睛,给自己选一对人品端方的父母吧。”
叶定宜等二人说完了,方沉声,“冬青,你明儿去一趟大佛寺,给这孩子……点一盏长明灯吧。”
“孟少恒不会给他点,叶宝宜暂时也顾不上。”
“我们既是顺手的事儿,就给点上吧。”
到底这孩子的到来她多少有两分责任。
他也跟孟仲清不一样。
她就当是给他祈祷下一世,也给自己点个心安吧。
冬青点头应了,“夫人放心,我明儿一早就去。”
“不过夫人也别多想,您一点错都没有,错的都是他们,是人品低劣的做父母的。”
“更是恶毒的杀人凶手母子俩,怎么着都轮不到您自责愧疚。”
叶定宜摇头,“我没自责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