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
周远扫完院子,回头看见贺枕书,感叹:“家务事还是得让你们这些心细的来,做得仔细。”
裴兰芝头也不抬:“别说这么好听,你就是粗心大意。”
周远兀自傻笑,挠了挠头发:“我去地里干活。”
下河村主种小麦,头一年九月种下去,要来年五月才能收成,因此九月和五月是农忙。
如今还未立夏,正是农闲的时候,但地里也不是完全没活。
天气回暖,周远和裴兰芝在菜地里种下了不少蔬菜,正值这几天出苗。蔬菜大多生长期短,得勤快打理,才能长得好。
周远扛着锄头走了,贺枕书打理完鸡棚,见院子里已经没什么活,便道:“我带大黑出去转转。”
村里的狗大多是放养,但大黑这模样,随便放出去容易把人吓着,只能关在院子里养。
“收药的应该快来了,你要碰上了就让他来家里。”裴兰芝道。
贺枕书点点头:“我去村口等他。”
他在家干了点活,出门时天边已经被朝霞映出淡粉。
贺枕书带着大黑穿过村子,注意到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他。
这个时辰,各家各户都起了,不少妇人双儿直接搬着凳子坐在门边,一边做活一边与邻里闲聊。
贺枕书刚嫁来没几天,成亲那天又戴着盖头,认识他的人还不多。
自然会好奇。
“那就是裴家的新夫郎?模样生得真是不错,怎么会嫁了个……”
“嘘,说话当心点,没见人家带着狗呢,不怕咬你一口。”
“是啊,听说昨儿就差点把刘老三咬了。这才嫁进来几天啊,就放狗欺负人,难怪都说城里人不好相处。”
贺枕书眉宇微微蹙起,低头唤了声:“大黑。”
大黑十分配合:“汪汪!”
大黑其实并无恶意,不过它身形高大,叫声粗哑,透着股凶狠劲。周围的妇人双儿被这叫声吓着,纷纷把头缩回院里,不敢说话了。
贺枕书目不斜视地出了村,又翻身上了村口的堤岸。
这堤岸还是当年裴木匠参与设计修建的。
下河村是一座沿河修建的村落,又因正好处于河流下游,是前些年遭水患最严重的村落之一。后来,听说是邻县的县令找到了治水的法子,将上游河道完全改道分流,才让下游水势得以减缓。
不过,这些过去为了防治水患而修建的堤岸,仍然保留下来。
堤岸较高,贺枕书抬眼远眺,能瞧见村中家家户户都起了炊烟。田间有不少人在劳作,出村的必经之路上,村民三三两两,背着背篓往村外走,是去镇上赶早集卖东西的。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民风尚未开化的地方,人之本性暴露无遗。
贺枕书倒不觉得下河村的村民对他有多么大的恶意,只是缺乏了解,有些误会。就像他当初刚嫁进裴家时,对裴家人的态度也不好,还闹出了不少矛盾。
不过,他现在只想好好把裴长临的病治好,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
贺枕书盯着远方的炊烟出神,在麦田里追着尾巴转圈跑的大黑忽然停下来,冲着旁边疯狂叫唤。
他转过头去,瞧见那里站了个人。
“嫂子,是我!”那人喊他一声。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皮肤晒得黝黑,瘦得跟猴似的。
他正想走过来,大黑又朝他吠了几声,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贺枕书:“大黑!”
这少年叫冬子,贺枕书是认得的。
冬子不是本村人,他是还在襁褓中时,被村民从地里捡了回来。因为捡到他那天正好立冬,便取名叫冬子。
那些年附近村落比现在还穷,许多人家连饭都吃不上,生完孩子就丢的不在少数。下河村也穷,没哪户人家有闲钱能多养个孩子,可外头天寒地冻,再把孩子扔出去恐怕活不过两个时辰。
最终还是村长做主,把人留下来,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
冬子聪明机灵,很会讨人喜欢。见贺枕书远嫁而来,在村中没个熟人,便主动来与他交好。
每一世都是如此。
大黑被贺枕书吼了一声,当即怂了,夹着尾巴嘤嘤呜呜地蹭贺枕书垂下来的小腿。冬子找准时机,三两步跳上堤岸。
“没见过这么记仇的狗。”他在河堤上蹲下,嘀咕一句。
大黑平时很少吠人,昨天吓唬那刘老三是贺枕书故意为之。但唯独冬子,一靠近就吠,怎么教训都不听。
这自然也事出有因。
这孩子小时候不懂事,有次饿坏了,去裴家菜地里偷苞谷,被大黑抓到,从村头追到村尾。虽然裴木匠只是把人抓去村长那儿训斥一顿,没放在心上,可大黑却不依。
这么多年过去,见到他还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