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小小的褐痣,但若隐若现、并不清晰,若非对准烛火细看,简直难以辨识。
乐无涯纳罕:这颗痣是闻人约本来就有的吗?
上辈子可不止一个人说自己这颗痣生得不好,是倒霉之相。
虽然闻人约能引自己上身,也实在是够倒霉的了,可连痣的位置也一样,未免太巧合了些……
但他也只是想了一想,便作罢了。
待他把这桩案子审理完毕,抽身而去,余下的事情就交给闻人约去烦恼罢。
半个时辰后,衙门灯火通明,“太爷要审夜案”的消息也早传遍了小小南亭。
百姓们闲来无事,离宵禁也还早,纷纷赶来旁观见审。
县丞、主簿、皂役一应到位,只是仵作尚俊才迟迟不到,派人去他家里寻,人也不在家。
孙县丞倒是知道他人在哪里。
在把常小虎的尸身送去义庄后,孙县丞还是没忍住,偷偷耍了点小心眼,没有留人在冰室看守,而是转头登了一趟仵作尚俊才的门,告诉他,太爷把常小虎的尸身挖出来了,叫他做好随时被太爷传去帮忙的准备。
当初,常小虎的“意外案”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尚仵作还能不清楚?
不需多加提点,他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孙县丞虽说被乐无涯一顿连消带打,立场已然动摇,可自己毕竟和陈员外交好这么久,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至少,也要阻一阻这位善于韬晦的太爷的锋芒吧?
可时间已过去了这样久,这尚仵作怎么还不回来?
孙县丞正张罗着安排人手再去寻时,变故再生。
两个乞丐模样的残废背着个昏迷不醒的人来到衙门前,一脸的倒霉样儿,口口声声说要来自首。
此处正忙乱不堪,孙县丞本想把他们打发走,可借着灯笼一瞧,他便傻了眼。
那满脸血污、昏迷不醒的人,分明是尚仵作!
在众目睽睽之下,孙县丞再想把人藏起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捏着鼻子,又受了这桩案子。
眼瞧着这热闹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
在众人挤挤挨挨的翘首以待中,乐无涯踏上了公堂。
他从不怯场,生平最爱热闹,从小就是个喜欢捧着瓜子看人吵架的主儿。
要不是上辈子他运道太差,不得不收敛脾性,时时刻刻摆出一副端庄模样,他也不会死得那么早。
乐无涯就曾猜测过,他上辈子一定是瞧不了热闹,给活活憋死的。
高坐公堂之上,乐无涯端正身板,握住惊堂木,在掌心掂量了一下。
上面有些掉漆,握感踏实厚重,盖因其上系有万千民生民情。
乐无涯心有所感,刚在心底喟叹几句,眼角余光便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将目光投向一名抱臂立在人群最前头围观、作游商打扮的人。
……他?
他为何在此?
……
项知节、项知是两位皇子,以钦差身份代天巡狩、体察民情,身份本就不同寻常。再加上这两位就算扮作平常百姓,两张过于相似的面容,也实在是太过点眼了。
商量之下,二人一致决定由随行侍卫姜鹤扮作商人,在前方听审,先探探这位县令的虚实。
案子未开始,姜鹤便已借商人身份,和身边的本地人攀谈起来。
据这位县民所说,闻人大人是个好人,但也只是个好人而已,软弱有余,魄力不足。
但这说法有人不服。
他说,太爷今儿下午可是当街使箭射中一名劫财的强盗,那叫一个杀伐果断。
两人各执一词,干脆在姜鹤身边吵了起来。
姜鹤无奈一叹,往旁边挪了一步,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目光投来。
他行伍出身,对窥伺的目光异常敏锐,立即看向了那视线的来处,却只看到了衙上那位闻人太爷微微偏过去的侧脸。
衙役立于两侧,手执红黑相间的水火棍,望之令人生畏。
小地方的班房衙役,不讲究什么精神面貌,越凶悍、越能镇住场越好。
闻人约一个身量偏弱的文人,在这一群虎着脸的彪形大汉的映衬下,乍一看上去显得孱弱极了。
在打探消息时,他已得知这位闻人县令有异族血统。
谁想,他一眼望去,竟不意看到了故人之影,以及大漠孤烟、黄尘白骨。
那人在他侧前方纵马驰骋,双手均脱离缰绳,按住弓弦,瞄向天际的一只隼。
弓如满月,箭发如星,那鹰隼应声折翼,笔直下落。
那人并没放松,箭如连珠,紧跟而发,于半空下坠的隼身一跳一纵,再中一箭!
有人没看清:“中了没?中了没!”
那人眉眼如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