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了马车,梁铉坐上去之后甩给青山一个眼神。副将大人默契地点了下头,转身递给正在关门的牢门看守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又耳语交代了几句什么,才坐上马车驶去。
马车渐行渐远,在回去王府的路上晃晃悠悠。
他们这次出行的时间并不长,在里面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却好像是过了几年一样漫长。
还是柳萋率先打破了平静,她的声音比在牢房里面时候更加轻柔动听,搔得梁铉心眼发痒。
“关姨娘说的那个人,王爷打算怎么办?”
梁铉向后靠在车身上面,眼睛盯着她反问:“小娘想让本王怎么办?”
柳萋十分不想理他。
她这般问是因为那个人关系重大,关系着皇宫大内的安危,更关系着她一定要做成的事情。而梁铉的态度,却能够决定她未来谋划的方向。她真心相问,他插科打诨反问回来,活像是偌大的力气打在了棉花上,好不痛快。
强行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移开视线,柳萋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老王爷和大长公主都是死于玉生烟之毒,如果梁碃的毒药是从陈识君手中得来,那……大长公主所中的毒,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梁铉不知道她的这些想,等了半天没有下文,马车的颠簸之间,好似看见对方的一抹愁绪。
“小娘不必担心。陈识君这个人掀不起风浪。”
柳萋愣了一下,说道:“陈识君当然掀不起风浪,妾只是在想,会不会是陈国舅对老王爷心生怨恨,王府才有了今日之祸。”
她引导着梁铉顺着自己的方向思考,就连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带了些许的希冀。
梁铉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一字一句十分郑重地说:“小娘不必为此担忧。有本王在,谁都不能将严王府怎么样。”
柳萋撇了撇嘴,她就多余说这句话。
见她不言语,梁铉再次开口:“小娘。”
“什么事?”柳萋烦他。
“为何在听到关姨娘谋杀父王的原因之后没有任何询问质疑,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柳萋难得从他的嘴里听到几句合时宜的话。
微笑了一下问他:“你觉得老王爷对关姨娘如何?”
梁铉细细回想自己有记忆的二十多年里面,关姨娘的种种,良久以后,说道:“父王对她……已经是十分厚待了。”
前有多年情分,后有地位傍身,府中除了她也没有其他的妾室。她还有亲生的儿子,虽然没什么出息却十分孝顺,诗书一道精通,未来若是潜心钻研,也未尝不能成器。她是有盼头有脸面的,可就是这样,也还是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柳萋点头:“一个穷苦出身的女子,在世俗礼制的笼罩之下,能够走到她的位置上,也算是上天垂怜。可是人这一辈子,只是单纯的吃饱喝足是不够的,还想要能够自己做主,能够有个选择。”
“老王爷是主子,想做什么由不得旁人置喙。关姨娘被安排了一生,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十几年朝夕相伴敌不过高门嫡女的一纸婚书,天资聪颖的儿子永远低人一头。一朝梦醒,发觉自己的一生就这样潦草过去,谁能不恨呢?”
梁铉愣愣地看着柳萋出神。
夜间的风不小,从车帘外面吹进来,总能撩拨着柳萋的衣角搔乱他的心绪。她是在说关姨娘……还是她自己?梁碃说她委身于父王受尽屈辱,她也觉得那是屈辱吗?
若那个人是自己呢?她也会觉得屈辱吗?
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方向:“小娘也恨吗?”
柳萋缓缓说道:“我和她的所取之道不同。”
梁铉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我知道的。小娘再如何狠毒,不会对自己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动手,也不会想要杀了给自己安身庇护的人。”
柳萋没有反驳:“关姨娘的恨意漫过了她的良知,让她忘了若是没有老王爷,她也早就死在宫墙之内不知名的角落之中,一门心思地泄愤,为了自己受过的委屈,忘了自己所得的实惠。她虽别无选择,可终究是全须全尾的娇养在王府几十年。背信弃义之人,再怎么可怜也是咎由自取。”
梁铉听着她的话愣神,柳萋总是能在无意间给他惊喜。之前的棋局如此,如今的这番话亦是如此。他没有纠结,伸手轻轻掀开笼罩在柳萋身上的斗篷,在层叠的衣袖之中找到刚刚蹭上血迹的那一片布料。
柳萋浑不在意,也没有闪躲:“放着吧,晚些让绿映洗洗就好了。”
梁铉搓了搓那片布料,柔声说道:“绿映心思单纯,小娘别跟她置气。我以后不找她就是了。”
或许是因为那番受益匪浅的话,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宠溺谦让,温柔得几乎能沁出水来。
柳萋猛地抬头看向他。
梁铉自称“我”,不是“本王”,更不是故意惹她霉头的“儿子”。
他知道。他竟